驢鞠結束後,寶鸞召來石小侯爺。從他那裡,得知齊崇出現在隴右的前因後果。
從她可能被賜婚,到她已經被賜婚,將成親比作刑場的話,她目前麵臨的境地,是已經穿上囚服在刑場準備就緒,就等著劊子手一刀取命。
之前寶鸞哭,是為可能成親而哭,心裡還留有期盼,認為此事也許還有餘地。如今局麵已定,她反倒哭不出了。
齊崇來這裡,是以他準駙馬的身份來宣旨。沒有任何猶豫,寶鸞決定去驛館瞧瞧。
驛館淩亂不堪,驛役們叫苦不迭。看到公主來,猶似看到救命稻草。
“驛館簡陋,不配讓郎君屈尊留宿,請公主為郎君另外安排住宅。”驛丞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領著驛役們對寶鸞下跪懇求。
齊崇弄丟懿旨後,驛館成了出氣筒。
武威郡公不想再和齊家的人打交道,借點兵巡視的理由,和兒子元小將軍一塊,前兩天就已出城。武威郡公不在,城裡能壓得住齊家人的人,隻有公主。
裝病未遂被迫當差的驛丞,指著被砸得稀巴爛的正堂,再次哀求:“公主您看,我這裡本就沒有進項,前不久得了公家的幾百兩銀子,好不容易才能修繕一番,郎君嫌我們伺候得不好,打人也就算了,還砸東西,嗚嗚,砸壞的東西都值錢,小的拿命也補不上。”
寶鸞讓人拿三百兩銀子給驛丞。驛丞立馬止住哭聲。
石源小聲同寶鸞道:“驛館有的是油水撈,過往車馬偷運物資多從驛館拿路引,進項出息多得是。”
他可惜那三百兩,寶鸞不覺得可惜:“他不想要齊大郎這個燙手山芋,我也不要,給他一點錢,堵上他的嘴,再劃算不過。”
她環視周圍,到處都有砸壞的痕跡,就連回廊兩邊的花草樹木,都有被刀劍砍削的印子。齊崇性格暴戾,由此可見一斑。
我不要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寶鸞對齊崇的抵觸心更重,下定主意,和他商討退婚的事。
皇家的親事,一旦定下,由男方提出退婚,無疑是天方夜譚。但齊崇不一樣,他是皇後的堂侄,由他出力周旋,有皇後保他,齊家不會攤上藐視皇家的罪名。
她一個遠在外地被流放的人,她的意願如何,不會有人在意,由齊崇力主退婚,此事方能成。
寶鸞做好準備,無論齊崇要什麼,她都會儘力補償他。要百萬兩,她給。要美人無數,她也給。隻要他願意放棄這門親事,一切都好說。
“你願給我百萬兩白銀,美人無數?”麵對她的提議,齊崇表現得沒有她想象中那般感興趣。
他臉上露出淡淡的不屑的笑容,細看之下,眸中還藏著幾分隱忍的怒火。
“你若不信,我與你盟誓。”寶鸞三指對天,錚錚發誓。
齊崇喝止:“夠了!”他一掌拍在石桌上,站起來道:“公主以為我是什麼人,貪財好色之輩?”
兩人坐在軒亭裡相談,本就離得近,他站起來,兩人距離拉得更近,寶鸞不得不直麵他的臉。這張臉,不醜,算得上周正,可她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眉毛不夠濃,眼睛不夠大,鼻子不夠挺,哪哪哪都不好看。我不喜歡你,再看多少次都不會喜歡。她發愁地望著他,希望他能冷靜下來。
“我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這門親事,對你對我而言,都沒有好處。與其結成怨偶,不如各自放過,你要的是妻子,一個能替你持家的妻子,我不是,我隻會恃寵而驕。你娶了我,不但得不到任何好處,還得因為我公主的身份,對我三跪九拜。齊郎,你是個聰明人,應該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
寶鸞不想坐著仰望他,她站起來,走到雕欄旁,欣賞亭外池子裡的遊魚:“這件事你好好考慮,離開隴右前,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複。”
“不必考慮,我現在就可以答複。”齊崇高聲道,“公主,我娶定您了!公主這輩子,注定是我齊崇的人。公主不會做人妻子,那就學,學到會為止。”
寶鸞蹙眉:“齊大郎!你放肆!”
齊崇一把抓過寶鸞手腕,狠聲狠氣道:“公主,不要再有那些不該有的念頭,你我已經定親,您該想的,是如何與自己的夫君琴瑟和鳴,而不是將自己的夫君往外推。從現在開始,您該好好記住我的模樣,記住我的名字,記住我是您以後的依仗,是您孩子的父親,是您該終生愛慕的人!”
他貪婪地凝視她,暗想:若你聽話,討我歡心,或許我會為你違背娘娘的命令,或許五年後我可以將你悄悄地藏起來。
“放開。”寶鸞甩手甩不開,齊崇抓得更用力。
他感受著她如凝脂的細膩肌膚,比上好的綢緞更絲滑柔軟,決心更甚:“回長安後,我會向娘娘請命,公主成親前應該住在幽州而不是隴右,最遲今年夏天,公主將隨我回幽州。”
“不。”寶鸞一巴掌打開他靠近的臉,一字一字道:“你休想。”
齊崇猛不丁被扇一耳光,惱羞成怒,攥緊她的手,緊得在她雪白的腕間留下手指印。
寶鸞呼痛,齊崇也不放開。
“公主的性子該收斂些。”他試圖將她拉進懷中,“我是您的駙馬,不是您的下人,您該敬重我,而不是肆意打罵我。”
寶鸞大喊:“石源!石源!石小侯爺!”
石源立刻現身,領著幾十個侍衛,以公主府署官的身份,拿下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