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六娘道:“就算是小奴,能做殿下的小奴,就已比尋常人高貴百倍,日後殿下出宮開府,這些能人異士還指著為殿下效命換功名呢。”
李雲霄被哄得舒舒服服,隨手取下手腕間一隻翠綠的玉鐲:“賞你了。”
那鐲子細小一圈,傅六娘比李雲霄大上幾歲,身體早已長成,根本戴不了,饒是這般,她依然歡喜收下:“那我就不跟殿下客氣了。”
李雲霄揚起下巴,道:“你若能成我嫂嫂,以後就真的不用客氣了。”
傅六娘不動聲色觀察李雲霄神情,假模假樣道:“殿下,像我這樣的,怕是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
李雲霄道:“你放心,我會在大兄麵前替你說幾句好話。”
傅六娘等的就是這一句,喜笑顏開道:“那就全托殿下了。”
李雲霄瞧見花台下的寶鸞,早就摘了帷帽,露出一張楚楚動人的臉蛋,氣質出塵絕俗。
李雲霄今日在齊邈之那受了氣,此時見到寶鸞與人有說有笑,心中冒出一股無名之火。
她隱隱察覺,齊邈之對寶鸞和對她截然不同,明明她才是皇後所生的嫡女,和齊邈之是真正的表兄妹,齊邈之就算脾氣再差,顧著那點血緣關係,也該對她這個表妹好些才是。
偏偏他不。他待她就像待一個惹人厭惡的小孩子,可是對寶鸞,他甚至都沒有罵過她!
李雲霄本就不喜歡寶鸞,添上齊邈之的緣故,她就更不喜歡了。
傅六娘將李雲霄臉上的神情變化看得清清楚楚,她適時問:“殿下,三公主在那邊,我們要過去嗎?”
李雲霄正想找人撒氣,她吩咐道:“她今日穿的那條裙子真好看,你過去敬她酒。”
傅六娘立時明白李雲霄的意思,到底顧忌寶鸞是公主,猶豫道:“殿下,我們一塊過去罷?”
李雲霄嗤笑她:“就你這膽子,還想做我的嫂嫂?”又編話道,“實話告訴你,大兄喜歡柔弱的女子。”
傅六娘再無二話,端起酒就往寶鸞那邊去。
一個皇後所出的清露公主,和一個沒有稱號的三公主,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寶鸞正和蓮娘說話,眼角餘光瞥見有人朝自己而來。
尚未看清楚,那人擠到她身側坐下,不由分說將手裡的酒杯遞過來:“三公主,可否賞臉和六娘喝杯酒?”
寶鸞來不及問你是誰,就被滿杯緋紅的果酒濕了衣裙。
傅六娘忙手忙腳,道:“殿下,我不是有意的。”
她身體顫抖,仿佛寶鸞做了什麼嚇壞她,她才灑了酒杯,含淚瑟瑟,伏在寶鸞身側大聲請求她的寬恕。
眾人目光探究看過來。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傅六娘嘴裡可憐地求饒,眼中卻無半分慌張與歉意,對上寶鸞的視線時,喊得反倒更大聲更無助。
寶鸞臉色淡淡,道:“起來吧,一條裙子而已。”
傅六娘怔愣,完全沒有想到寶鸞會輕輕揭過。
要知道,連她這般年紀遇到這種事,都不能淡定處之,就算能忍受衣裙被汙,也不能由著人無故叫屈,三公主比清露公主還小上半歲,應該更加惱怒才是。
傅六娘並不是真的想惹惱寶鸞,隻是想讓寶鸞看起來更加狼狽而已,有李雲霄在,她相信自己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傅六娘不甘心地又問一句:“殿下真的沒事嗎?真的願意寬恕我嗎?”
銀杏樹後走出一人,解下身上織錦罩衣蓋住寶鸞被汙的衣裙,悅耳低沉的聲音裡透出嘶嘶冷意,字裡行間皆是不滿:“你是哪家女子,入宮赴宴前無人教過你規矩?如此魯莽冒失,一驚一乍,毫無半點端莊穩重。”
眾人看清來人,連忙行禮:“太子殿下。”
傅六娘傻眼。
她沒想到太子會突然出現,更沒想到太子會當麵指責她。
那樣一番不留情麵的重話,幾乎可以毀掉她的名聲。
傅六娘臉色蒼白,她不敢看太子,祈求的目光望向寶鸞,這次是真心悔過想要求饒:“三公主……”
太子嗬斥:“住嘴,你方才嚷得那麼大聲還嫌不夠?非要嚇壞小善才肯罷休?”
傅六娘戰戰兢兢:“沒有,我沒有……”
太子一個眼神,立刻有宦官出現,將傅六娘拽開。
太子扶起寶鸞,“小善,走吧,我陪你回去換衣裳。”
李雲霄衝出來攔住太子:“大兄,你不能走。”
太子皺眉:“融融,走開。”
李雲霄道:“你得留下來陪我們賞菊。”
太子平靜的嗓音如同玉石翠琅,冰涼而典雅:“今日的菊,我已經賞完,沒什麼好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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