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若是沒有病,或許
在突來的寒涼裡,樓君蘭緊了緊外衣,輕聲道:“薑望還困在掌中乾坤裡。
但這句話即刻便咽下去了。
“已經…斬破!”
四方無限,天不絕頂。
雲台之上,人們隻見得樓約一翻掌,薑望就已不見。
而後在下一刻,這掌又回翻。那隻骨節粗大、在中州幾乎代表無敵的大手,出現了一條從食指指尖、越過中指、一路延伸到腕部神門穴的劍創,深可見骨,血如泉湧。
再看薑望,還是站在原地,玉冠端正,黑發垂肩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身上青衫連個褶皺也無。
隻是腰側長劍已出鞘,執在他手中,喻示著或許發生了一場戰鬥。
勝負已分嗎?
樓約賴以成名的掌中乾坤,都被斬破了!
(第2340章 為我而鳴!(月底求月票)
這場戰鬥已經結束?
薑望搖了搖頭:“還不夠。"
中州第一的確名不虛傳,掌中字宙,三十三天霸拳,曠古絕今。但僅止於此,仍然不夠,就這種強度,怎麼為他加冕,怎堪係為旒珠?
樓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也咧開了嘴:“的確…不夠!"
他的手掌如山河大地,那道劍創似是大地的裂穀。此刻便從裂穀之中,蒸騰出絲絲縷縷的“炁”。
混洞太無元高上玉虛之炁。
這炁一開始隻是從劍創出來,而後從七竅而出,而後從毛孔而出,到最後已膨脹在他身外,虛張為頂天搖地的巨像。
九天之上,仿佛有書頁翻過的聲音。
一頁就是漫長的一生。
樓約的氣勢瘋狂暴漲,自此展現絕不輕動的力量,《混洞太無元玉清章》!
昔日懷德真人莊高羨所擅長的道術“混洞歸元”,隻是“混洞太無元高上玉虛之炁”所衍生出來的道術。
而《混洞太無元玉清章》,是“混洞太無元高上玉虛之炁”的根本章!
玉京山一脈核心道法,多以玉虛之炁馭之。
樓約是不折不扣的帝黨,而修成此玄章,修至這般程度。哪怕是玉京山上的靜修者,曆數諸代,也沒幾個能及得上。
他錄名元始玉冊上的“太元”之道號,便由此來。
此刻混洞太無元高上玉虛之炁構成他的外軀,他隻半身在雲海,就已經雄壯如高峰。
一隻眼睛深幽一片,一隻眼睛星河環轉。
左眼宇宙,右眼混洞。
於今彰顯,玉清中央救法尊軀——【元始大道君】!
這是尊名,亦是尊身。
是唯有修成《混洞太無元玉清章》,且修至極高境界的強者,才有可能召顯。
此君現,天地受救,諸法為堂!
但樓約隻看到一柄劍。
劍柄如墨,劍身似雪,通體不見瑕色。隱有霜紋是天紋,隱有赤紋是人紋。
接著連劍也看不到,隻有璨光,無窮無儘不可被穿透的璨光。
左眼的宇宙,右眼的混洞,都被璨光鋪滿。
而雲台之外的觀戰者隻看到——
太陽墜在了雲海!
天邊烈日根本都看不到,唯有立身雲台的那位年輕真人,光無窮,連發絲都仿佛光織。
(第2340章 為我而鳴!(月底求月票)
而他隻出了一劍。
萬仙真態,人生有撼!
那龐巨威嚴、敕命天地的元始大道君,在這一刻轟然潰散。
似天柱之傾。
無法計數的玉虛之炁,亦隻如雲氣一般,轟轟隆隆,蒸騰上高天。
場邊的姬白年張了張嘴,一時無聲。
都知薑望強,都知薑望東來,必有倚仗。但真不知能強橫至此
樓約已經展現了超邁諸代,毋庸置疑的中州第一實力。
可這玉清中央敕法尊軀,還未顯威,就被斬破了!
聞名天下的玉虛之炁,好似風流雲散。
元始大道君的殘軀中,隻有一個搖搖晃晃,但終於下定決心的樓約。
“我承認你是此境最強。古往今來,尋遍曆史,亦不間有此真。我承認在這洞真境,我永遠不可能超越你。這麼多年的等待,我以為我的對手隻有黃弗——你斬斷了當代所有人洞真無敵的路。“他站定在那裡,在蒸騰的離他而去的白炁中,緊閉著的雙眼,各有血痕蜿蜒。但他將這雙受創的眼睛,猛地睜開,往前一步走!
這一步,即登天!
“來日衍道,你我再爭!”
樓約長期以來,距離衍道隻有一步。
但他也在求洞真無敵的路,求衍道之後更大的超脫希望。可世上仍有黃弗在,他們兩人互相製約,誰也不能真個無爭議地碾壓另
個。
在漫長歲月的互相競爭裡,他們已經走到每進一步都萬分艱難的境地,而都無法戰勝彼此,幾乎陷為窮途。
以至於他要去東海,通過靖海計劃,尋找新的可能。
然而靖海計劃也失敗了。
他心中仍然抱著有我無敵的信心,留下來再往前走。
可今天看到了薑望的劍——正式宣告此路不通!
於是他躍升。
這是一場天不絕頂的戰鬥,他證道而勝,不算違例。
從洞真到衍道的路,有的人走了一生,有的人一生隻能眺望、不可企及,如約這般的存在,卻隻要抬腳。
而今他登上——
他耳邊響起薑望的聲音。
那樣清晰明朗,平靜而不容置疑:“今日…不許!”
樓約本來眺望絕巔風景的眼睛,忽然什麼都不能再看見。
(第2340章 為我而鳴!(月底求月票)
他心中是沒有儘頭的永夜,他眼前是無際又無邊的空茫。
當視野重新恢複,他的道軀墜落下來,而肩上壓著薑望的劍。那薄鋒一劍,何止萬鈞?仿佛命定,如似天傾。
他的命途在剛才那個瞬間幾乎被斬斷,是薑望及時收了手。
而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勢,都被鎮在此劍之下,不得脫逃!
距離絕巔隻有半步,但這一腳抬上去,卻永遠落不下來。
恍惚一念,已經是世間最遙遠的距離。
姬景祿立於雲上,欲言又止。
絕巔之後,眼界大不同。昔日受此劍,懵懵懂懂便已戰敗。今日再見這一劍,終於看得真切,洞悉其妙處,反是愈發覺得精彩。
好一劍劫無空境!
薑望他竟然………打斷了樓約的衍道!
中州第一的樓約,第一次在同境的交鋒中,被毋庸置疑地擊敗了!
在拿出最巔峰狀態、演儘所有之後,仍然未能改變這結局。
沒人能說樓約不強,沒人能說他在這場廝殺中沒有儘力。
這場洞真無敵的路走到現在,終於可以宣告圓滿。
真君之冕上的最後一顆旒珠,也已經係上。
姬景祿當然知道絕巔之境是薑望必然看到的風景,但在無涯石壁上禮貌告彆的時候,的確沒想到這一天會這麼快地來臨。他總以為薑望這樣的修行者,在踏出最後一步之前,還要花費巨大的時間、反複地磋磨,但已經走到這種程度.…實在是進無可進,還要如何?
整個雲台戰場,整個景國,整個中域,乃至於全天下——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
薑望自樓約的肩頭,緩緩收回了長劍。長相思那舉世無雙的鋒芒,歸於鞘中,自此而晦隱。
他贏得這一戰的勝利,真正走完洞真無敵的路,贏得那“舉世加之”的勢。
在與樓約開戰之前,他說“情願此身非絕頂”。
那儘可以被所有人視作是狂言。
但好像.
他的的確確,已經走到絕頂,走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曆史極限。
前方一線之隔,就已經是另一方天地。不在此間。
但就此結束了嗎,這場加冕?
雲海翻波。
天風吹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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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望抬起了眼簾。
這天,這雲,這地,這四方的強者,無數複雜的目光,都在他眼中,都被他看到。
他不管彆人走的是什麼樣的路,他隻知道這一切對他來說還不足夠。
為什麼來中州?為什麼要求洞真無敵?
他在心牢之中對戰天人,說他彆無宏心,“惟願世間少些遺憾”。
願!
但這一生跋涉至此,吞霜飲雪,經風曆雨,他多麼清楚——隻有在長相思的劍圍之內,他才可以這樣說,才可以這樣想,才能如
世上各人有各人的路,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人生跋涉,沒誰會在意你的痛苦,在意你的遺憾。
除非你屹立在那裡,是所有人都必須要看到,都不能夠逾越的山!
所以。
擊敗樓約並不能成為終點。
恰恰相反,屬於“薑望“的加冕儀式,現在才要真正開始。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但不知這個世界,準備好了嗎?
薑望仗劍在雲端,對樓約一禮:“我要為我的輕慢,向閣下致歉,您無愧於中州第——承讓!"
而後後退一步,仰看極天。
“李-!"
“你是否在看?!"
他終於喊出那個名字。
這聲音響徹整個中域。
從還真觀外聽到這個名字開始,至今已經超過十二年,過了一紀!
黃河之會再相逢,到今天,也已經過去十年。
十二年一彈指,多少雲深晦滅,多少春秋碎了!
從破觀的供桌下,一直挪到左光烈的屍體前,他一共挪了四百六十一步。
從還真觀外葬屍的少年,走到今天景國上空的雲台,摘下“洞真無敵”的名號,看到那真君的“冕”,他一共又挪了多少步,誰能數得
清?
“觀河台上,你的劍為我而鳴!"
此刻他說話,並不高聲,隻是攤開雙手以對天——整個景國境內,所有的長劍都鳴鞘!“現在我來告訴你…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