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傷其類。
她出生時是水族公主,尊貴非凡,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後來水君宋橫江身死,清江水族易權,她也隨兄長一起,被趕出自小生活的水府。性格便大有不同,在生活的波折中,逐漸敏感脆弱。
“人族水族親如一家,隻是住處不同,就像有人住華屋,有人住高字。"薑望溫聲說道:“你跟我們是一家,你跟魚兒可不是一家。’
(第2364章 白日之下
說著,他踹了蠢灰一腳:“蠢狗,誰叫你撈這麼多魚來。"
蠢灰趴在地上一滾,露出柔軟的腹部,讓薑真君的腳感更好一些。
宋清芷噗嗤一聲笑了。
薑望想了又想,終是一彈指——
雲上見驚虹。
在無儘雲海之上,鋪陳霞光之中。
兩縷劍意終相逢。
轟隆隆隆!
天崩地裂,都在雲海深處翻湧,恍惚天光聚於一點,不為視線所捕捉。
這是一片虛無之地,既無光陰,也無賽宇。
一世的過往,都是晦影。半生的理想,都是塵煙。
此即劫無空境。
薑望靜靜地站在在那裡,也就成為中心,於是有了上下四方,於是時間好像也開始流動。
燕春回自一縷微渺的劍光中顯化,輕衣布鞋,披發在肩。
這才算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麵,因為以前的薑望,並沒有資格這樣站著,並無資格站定他平靜地看著薑望,目光中並沒有什麼敵意,隻是帶著一種審視——一種奇怪的審視。“你知道我不那麼容易被殺死麼?“燕春回問。
“我知道。“薑望說。“我們之間的確有過一些交集。但那些事情已經過去很久.…大概很久吧!"燕春回問:“我可對你滿懷仇怨?我可有對你窮追不舍?’"你不曾。"薑望道:“你大概是忘記我了的。
我若一意要殺你,你能活到今天嗎?“燕春回問。
“大概很難。”薑望道。
“那你現在能夠告訴我了嗎?"燕春回抬起眼皮:“你為什麼如此激烈地找上門來,誓要殺我?"
薑望一直都很平靜,此刻同樣如此:“首先我要說,你從前沒有殺我,並不是什麼人情。你在斷魂峽和星月原,都順手殺過我,隻是沒有殺成。昔者我享齊爵,是齊國黃河首魁,你若殺我,齊國傾國殺你,你很難活命。後來我列名太虛閣,你若殺我,天下殺你,你必死無疑。你或者忘了,或者是付不起殺我的代價了,僅此而已。”
“其次?“燕春回問。
薑望道:“你問了一些很重要的問題,所以在這些問題之後,你應該知道,我要殺你,並非為我。
燕春回難得的咧了咧嘴,笑了:“那為了什麼?天下蒼生,黎民百姓?”
“這句話太大,這個擔子也太重了。我擔不動。“薑望不為所動:“其實同樣的問題也有人問過我。我也問過自己,我為什麼要殺你。
我想了大概一刻鐘,最後的答案是——我還記得。
(第2364章 白日之下
燕春回皺眉:“記得?”
“我還記得,你們把人煮熟了的樣子。我還記得,鄭肥和李瘦比賽殺人,以此為樂。我還記得,卦師算命,用他人性命占卜。我記得那些事情,記得我心中的惻隱。“薑望平靜又認真地說道:“燕春回,這是我一定要殺你的理由。說天下蒼生,太宏大了,本質上是我的憤怒和不忍。"
“憤怒,不忍。“燕春回說道:“很好的理由。
薑望道:“剛好我的道理在眼前,剛好我手中有劍。我找不到任何一個理由,不去踐行。
“我來給你一個理由罷!“燕春回道。
薑望看著他:“請講。”
“你若不來找我,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無回穀內,不會有多少血腥。那些新來的人魔,無論怎麼作惡,都殺不了太多人。你若執意找我,從此我遊走天下,所過之處,血雨腥風!“燕春回道:“薑望,你說,該怎麼選?"
這就是燕春回的條件了。
他做出巨大的讓步。他可以完全忘記薑望這一次糾集人手去無回穀殺他的行為,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對於肆行惡事的人魔來說,這幾乎是一種軟弱。
這是對著整個星月原戰場出劍,根本肆無忌憚的燕春回!
他的退讓,是應該被尊重的。他的強大,應當被敬畏。
而人命與人命之間,好像可以用數字來衡量。燕春回的行為,好像可以讓薑望來承擔——你是選擇坐視人魔殺少數的人,還是選擇逼我殺更多的人?
在絕巔之前,沒有多少人在乎薑望的道理。
在絕巔之後,所有人都必須要看到他了,又好像天下問其心。
薑君何來啊?薑望你要怎麼選?
但薑望隻是搖了搖頭:“這道選擇題不是這樣的。”
“你以為是什麼樣?“燕春回問。
薑望道:“你養出人魔,縱容為惡至今,我會想辦法殺你,你也可以想辦法殺我,這是你我之間的事情。此為第一種選擇。你敢遊走天下,掀起血雨腥風,我就會傳檄天下,號召列國諸宗、世間強者,一起來殺你——這才是第二種選擇。
或許有人會懷疑薑望的號召力,懷疑他是否真能挑頭,使天下共剿人魔。
但燕春回顯然並不會。
無生教是前車之鑒,張臨川空餘恨聲!
他常常保持半癡呆的狀態,但他非常清楚,這是一個有秩序的世界。即便它有再多的血腥、殘酷、不公,但它有陽光下的道理。
那是三代人皇至今所傳承的,人族所延續的核心規矩。
在明麵上所有人都必須要維護它的存在。
而恰恰今日的薑望,已經能夠舉起這麵旗幟。
(第2364章 白日之下
“世間為惡者眾,你薑望就算走到超脫,能殺儘人之惡性,殺絕世間惡行嗎?"燕春回道:“曾經我也和你一樣,有自己的癡想。但人魔是殺不完的。魔也永遠存在。"
薑望平靜地看著他:“我知人心鬼蜮,不可斷絕。魔心孽念,永不會止。但我要叫世人知道,肆意為惡者,不可以走在白日之下-這就是我斬在無回穀的劍。"
轟隆隆隆!
陳國無回穀外,恰逢狂風驟雨,驚電雷霆。
一道電光炸破天穹,照亮了無回穀外一座高大的碑石。
那是一座劍刻的碑,碑上銘道字,字字刺目有寒光。字曰——
肆意為惡者,不可以走在白日之下。
落款是,薑望。
轟隆隆!
陳國雷蛇萬裡掣長空。
雲國的雲海卻是一片靜。
在一點劍光展開的劫無空境裡,燕春回看著薑望的眼睛。
年邁看著年輕。
逝去的時代注視著現在。
燕春回咧開了嘴:“你選擇成為我的敵人。”
“不是我選擇成為你的敵人,是我一直往前走,恰好在這裡遇到了你。這是我本心所想,本欲所從,我的道就在這裡。"薑望平靜地道:“你要麼繞道,要麼斷道,要麼斬碎我,沒有第四種選擇。”
他完全不妥協,不讓步,不見人留一線,完全不給燕春回麵子!
燕春回一時白發飛舞,眸中跳出難以描述的鋒芒,一整個逝去的時代,凝聚在他的眼睛。恐怖的殺力貫穿了歲月而存在,澎湃的劍氣攪動命運河流,在這一刻他的殺意,幾乎要斬裂整個劫無空境!!!
最後他道:“怎麼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