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真有一支頑劣的筆。
在正常的人生軌跡裡,陸霜河差點就成為薑望的第一個授業之師。
而今他卻成為朝聞道天宮裡的第一個求道者,第一個站到薑望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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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童薑望在鳳溪邊的猶豫,在鳳溪水底的怔然,如今有了絕妙的回響
薑望不是那個薑望了
陸霜河還是那個陸霜河。
隕仙林的慘敗,好像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遺憾的是,也沒有帶給他太多的進益。…
以他的修為、才情、道心、積累,在這段時間裡早該無憾踏足絕巔。
但他卻沒有。
他好像永遠地困頓在那一天嗎?
但又不太像。
他從殿門剖進來,依然是獨屬於他陸霜河的鋒芒。
或者說,僅就以陸霜河之名,來向薑望求道這一件事。從差點帶走薑望的“仙師”,變成向薑望請教的“求道者",這種近乎天地顛倒的轉變,就不是一般人能夠麵對。
陸霜河的求道之心,仍然是天底下最純粹的那柄劍,至少也是最純粹的之一。
“薑真君願意教我麼?"陸霜河定於殿中。…
薑望正坐於彼:“此天宮,為求道而起。若有能解釋於萬一者,我必毫無保留。”…
陸霜河抬了抬眼睛:“這座求道天宮還是有門檻的,並非來者不拒——你為何不eaa拒絕我?"
天宮中一坐一立的兩個人,各自靜而有道光。
金發像在燃燒,霜發像在融化。…
或許生命就是死亡的過程,道是消逝的方式。
而誰能超脫這一切,在生死之間,把握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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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在鳳溪邊上,你也沒有拒絕莪。“薑望說。…
"看來現在的你,已經知道我是對的。"陸霜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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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望淡淡地看著他:“我並不認可。但你有你的正確。”"還是路不同。”陸霜河按劍而沉,但雪發輕揚:"鎮河真君傳道,不求同道中e人?"
"路在腳下,不在言語。道在行時,不在問時。"薑望道:“我不問,不求。我走我的路,隨便這條路上誰來或誰去。”…
“哪怕背道而馳?"陸霜河問。
“篩選是劇真人的事情,我隻負責傳道。”薑望淡聲道:“倘若今日我拒絕你,朝聞道天宮就失去它的意義。”…
"不揚善抑惡了麼?“陸霜河又問。
陸霜河不是一個問題很多的人,今日的確是為求道而來。薑望也不是一個很喜eo.歡聊天的人,但他今日在朝聞道天宮
問即是惑,答即是傳。
薑望答道:“我不認為我的眼睛能夠看清人心善惡,或者說相較於我個人的判斷,我更相信法繩法矩,法的區分。”
"但法並沒有區分我。"陸霜河淡漠地說
相較於薑望那些劍術秘技、修行感悟,他好像更在意自己為什麼能夠走進來,
天人法相有著與之相近的淡漠:“我說了,我隻負責傳道。”…
昔日陸霜河經行鳳溪邊,並不在乎自己帶走的是誰
今日天人法相坐鎮朝聞道天宮,並不在乎來者是誰。…
座次似有山川之遠,隔著寬廣的大殿,陸霜河看著薑望的金銀雙瞳。他在這雙眼睛裡,正正的看到了自己。…
似乎天道映照著天道。
但他知道,陸霜河在鳳溪邊的不在乎,和薑望在朝聞道天宮的不在乎,並不是一件事,也不在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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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個不在乎,是天道至公般的無情。無論誰生誰死,此心不偏不倚,不起波eoa
後一個不在乎,是天容萬物的無限廣闊。無非求道述道,不拘來者。
當然,二者都不絕對。
他行天道而有執,隻求創造一柄能夠斬斷自己,或者有資格被自己斬斷的劍。
天人法相行天道而有私,私心向陽,願予眾生公平,以及向上的力量。他們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天道。…
或者說,真正的天道,本就不在人的特性裡存在。…
陸霜河注視這樣的薑望良久,終於說道:“你的日月天印並不平衡。"薑望在蒲團上伸了伸腳,淡漠又隨意:“我知道我想要什麼,我不需要坐得那麼端正。”
陸霜河靜了一陣,道了聲:“受教。”…
就此按劍轉身。
薑望的功法、秘技乃至戰鬥技巧,都不是他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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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知道薑望在走什麼樣的路,他隻是想知道絕巔後的薑望,又往哪個方向走。世人所傳之名,終究不夠真實具體。
他持天道無情,但並未徹底地投身天道。一則天人難證,他所缺天地之功,也.要機緣巧合,才能填補。二則他有最強之執,而天道無執。
薑望已經證明了天人不是最強的路。…
薑望的路,也一定不能走出最強的陸霜河。
他為求道而來,已聞道矣.
聞道則走。
"陸真人!"薑望叫停了他:“來都來了,何妨坐下來一論?我預感今天來的不止是你——縱然你已不能在我身上有所得,未嘗不能在彆人身上感受更多。”…
陸霜河想了想,就近找了一個蒲團,坐了下來。…
朝聞道天宮的主體建築目前隻有兩個,一個是藏法閣,一個是論道殿。
藏法閣裡記錄了薑望一路走來所有獨屈的秘法道術、劍術身法、修行法門,乃至於他在修行路上的種種思考,他毫無保留地對這個修行世界開放。
說起來隻是薑望一人的修行之路,然而詳述於文字、記錄於圖形,卻是堆積如
山。
從中幾乎可以窺見薑望的一生,因為他一生至此的絕大部分時間裡,的確隻有修行。藏法閣裡的每一個字,都浸透了他的汗水,是過往時光的總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論道殿裡彆無所有,隻有薑望的法相坐鎮其中,隨時為人傳道解惑,也隨時迎.接切磋。
藏法閣裡是自學自修,每個人進入其間,都是單獨的空間,不會被人打擾。
論道殿裡是隨來隨去,所有人都在同一個殿中,大家可以互相討論,甚而拔劍eao問道。
陸霜河剛剛坐下來,殿外的光影便一折。一個須發如亂草、堆了滿臉的人,裹州了一件看不清本身材質的衣衫,走進殿中來。
他有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隔著須發仿佛從林隙透出來,就用這雙眼睛看著薑望,很直接地說道:“我來求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