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柳知州沒敢再說,轉身去問旁人:“韓史官不是被下獄了嗎?”
“聖上網開一麵,把韓家趕回老家了。”
柳知州了然地點點頭:“噢。那這位韓二公子?”
“韓家兩三年前還在永安城,他與王爺同歲,從小一同玩耍,一同念書,自然親厚……”
聽聞此言,溫言忽然笑了一聲。
那人覺著莫名其妙,扭頭看了一眼。
他頓了頓,繼續跟柳知州分享八卦:“不過這回韓家被貶,王爺與他,大約有兩三年沒見了。原本就是久彆重逢,更何況韓敬惜還帶了東西過來救急,所以王爺高興吧。”
柳知州摸了摸下巴:“可是你說,韓二公子罪臣後代,哪裡來的錢置辦糧食和藥材?今冬大雪,糧食和藥材可都不便宜……”
溫言猛地扭頭看他,隨後轉身匆匆離開。
與柳知州說話那人隻覺著奇怪:“大人,我怎麼覺得這位溫公子……”
柳知州一擺手:“嗐,文人相輕。”
*
那頭兒,傅詢與韓憫並肩,往傅詢暫居的驛館去。
韓憫身上的披風是傅詢的,不太合身,長長地垂落下來,在雪地上掃出逶迤而行的一道痕跡。
傅詢轉頭看他,抬手將他肩上的積雪拍去。
韓憫往邊上一躲,遠他幾步,吸了吸鼻子,扭頭看去:“王爺?”
傅詢自自然然地收回手,又看了一眼他的衣緣,是粗布衣裳。
“天這麼冷。”
韓憫扯了扯衣袖:“臣尚是戴罪之身,外出辦事,還是不要引人注意的好。”
傅詢了然地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再說話,溫言便追了上來。
他俯身作揖:“韓二公子。”
韓憫回禮:“溫公子。”
溫言道:“今年是個荒年,韓二公子帶來那些東西,都不便宜,韓二公子報個價,我把錢兌給公子吧?”
眼裡一點探詢的意思。
韓憫全然不覺,隻道:“不用了,就算是我……”
傅詢看了一眼溫言,心下了然,再看向韓憫:“是該兌給你,你們家也不富裕。”
他擺手讓溫言下去:“你下去,本王親自兌給他。”
溫言再看了韓憫一眼,不情不願地轉身離開。
屏退周遭眾人,傅詢才問韓憫:“今冬是個荒年,那麼多東西,你從哪裡弄來的?”
韓憫神色坦蕩:“買的呀。”
他另起話頭:“若是我不來,王爺打算如何?”
傅詢淡淡道:“我的人晚上也能到。”
韓憫點頭:“那就好。”
傅詢把話拉回來:“韓家都被抄家了,你哪來這麼多錢?”
韓憫笑著,不大在乎的模樣:“沒事兒,我有錢。”
傅詢轉頭看他。
韓憫被盯得心裡長毛毛,才說:“我真有錢。”
他仍是笑著道:“前幾年要抄家之前,我憑借我敏銳的政治嗅覺,察覺到了有危險,就偷偷藏了一點錢,本來準備帶著家裡人跑路的。還有桐州的祖宅,那宅子太大了,我和爺爺、娘親商量過了,先抵押出去也行,我們在郊外還有個宅子。”
聞言,傅詢麵色一沉,腳步也跟著停了停。
正巧此時到了驛館,傅詢拉著他進房,將門一掩,雙手握住韓憫的肩。
韓憫一驚:“你乾嘛?”
傅詢原本想要把他摟進懷裡,見他慌裡慌張的模樣,最後隻是拍了拍他的肩。
“你放心。”
韓憫回過神,想起眼前這位定王爺,可是係統欽點的本書下一任皇帝。
於是他好兄弟式的,也拍拍傅詢的肩:“我當然放心。都認識這麼多年了。”
欠我的錢,等你當了皇帝再還也行。
外邊有人叩門。
“王爺,薑湯好了。”
傅詢鬆開他,轉身去開門。
將薑湯端進來,又掩上門。
韓憫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桌前,捧著碗,小口小口地抿著薑湯。
傅詢坐在他麵前,倚在憑幾上,手裡拿著一封書信,隨隨便便地看。
目光跨過信紙,落在韓憫臉上。
韓憫生得溫潤,麵白唇紅,仿佛是玉雕的。
他抬眸,循著傅詢的目光望回去:“怎麼了?”
傅詢隻道:“你放心,你們韓家……”
韓憫慌張地看了看四周:“王爺慎言。”
傅詢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卻也聽他的話,沒有說下去。
真想現在就把你迎回京城,要你做……
做王妃?做皇後?
罷了,你通身文人傲骨,恐怕不會喜歡的。
還是要你做起居郎來得好。
要你日日夜夜都跟在我身邊,我說什麼,你記什麼。
日裡夜裡,殿裡殿外。
韓憫——被下一任皇帝內定的下一任起居郎——全然不知,繼續喝薑湯。
咕嚕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