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渙又道:“出個門也要師兄陪著,嬌嬌果真嬌嬌。”
韓憫癟了癟嘴,柳停摸摸他的腦袋,對江渙道:“你彆這樣,我也是想先去看看大姐和佩哥兒。”
將書卷搬到柳停房裡,韓憫就回了自己房間。
坐在案前研墨,係統附身白貓,趴在案邊,尾巴一甩一甩的。
五月初要去一趟桐州,可能交不上話本,所以他想著這個月寫好兩本,一並交上去。
一本是《探花郎》,前些日子,被楚鈺發現話本是他寫的之後,楚鈺就勒令他把《探花郎》在一本的篇幅內完結。
所以《探花郎》這本已經在收尾。
還有一本,他還沒想好該把誰和聖上湊一對,正撐著頭思索。
五王爺傅讓?
不行,他怪傻的,又是好朋友,要是被他知道,他一準哭著喊著要絕交。
衛歸衛將軍?
也不行,他這個人武功挺好的,被他知道,要挨的打,可比溫言和楚鈺厲害多了。
柳停柳師兄?
這個絕對不行!這是他最愛的親親師兄,不能便宜傅詢。
韓憫把認識的人都想了一遍,一抬頭,房中窗戶開著,正對麵就是江渙的房間,還亮著燈。
韓憫靈光一閃:“江師兄!”
這兒正好差一個男角色,江渙剛才還主動損他,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他提筆沾墨,在紙上寫下一行大字——
《聖上與丞相二三事》。
冷麵酷哥江丞相和生殺決斷的皇帝,雙強爭鋒。
韓憫搓搓手,不錯不錯,這本肯定能再創輝煌,勇攀高峰。
隻是他不經常看見傅詢和江渙待在一塊兒,也沒有什麼現實情況可以參考。
不過不要緊,文學創作的魅力就在虛構。
找到了前進的方向,長夜漫漫,鬆煙墨客奮筆疾書。
*
一晃眼便到了四月中。
清晨,韓憫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放下手中的筆。
又熬了一夜,他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準備起來洗把臉,卻聽見有人敲他的門。
小劑子道:“公子,你起了嗎?今日是你輪值。”
韓憫這才猛然驚醒。
另一位起居郎於大人,因前幾日家中長孫娶妻,跟他換了班。
所以今天是他值班。
他迅速收拾好書稿:“我起了,你進來吧。”
小劑子端著熱水與巾子,推門進來,一看案上的蠟燭都燒儘了。
“公子是壓根沒睡吧?”
韓憫忙得團團轉:“彆說了,我都快來不及了。”
他洗漱之後,套上官服,開始綁頭發。
小劑子道:“要不還是請楚大人代公子一天?”
韓憫握著木梳扒拉頭發:“不行,我今天得親自進宮送一封折子。”
“可是公子一夜沒睡,是不是不太好?”
韓憫湊近銅鏡,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臉:“沒事,沒有黑眼圈,我的臉白得很,看不出來。”
小劑子無奈道:“我是說,這樣對身體不好。”
“我在馬車上補一覺就是了。”
“好吧。”
小劑子給他沏了一杯提神醒腦的茶,看著他喝完了,才送他出門。
馬車駛向宮城,韓憫靠在位置上眯了一會兒,還沒睡著,馬車就停下了。
他拍拍臉,好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然後抱著官帽下了馬車。
原本就有些遲了,韓憫身上又乏得很,實在是跑不起來,隻能快步走去福寧殿。
他到時,正巧碰上傅詢要離開。
還算是沒遲到。
初夏日出早,這時還沒日出,還早得很。
但是對早起的聖上來說,這已經算遲了。
傅詢右手握著一把長刀,看向他:“你急什麼?”
韓憫彎腰作揖:“臣來遲了。”
傅詢從台階上走下來:“用了早飯沒有?”
韓憫捧著紙筆,點點頭:“用過了。”
就著小劑子給他沏的提神茶,吃了幾塊點心。
傅詢習慣早起去武場,韓憫做了這麼些天的起居郎,也都知道了,抱著紙筆跟在他身後。
傅詢在不遠處習武,他低頭記了一筆,然後就站在原地打哈欠。
又不敢明目張膽地打,隻好抿著唇,偷偷地打哈欠,一連幾個,眼睛都泛著水光。
他數不清多少次下定決心,再也不熬夜了。
而後日頭漸起,晃得韓憫有些眼暈,他就悄悄挪到屋簷下站著,躲個懶。
傅詢餘光瞥見他往旁邊走,也沒戳破,由他去了。
而韓憫站著站著,又坐下了。
坐著坐著,又靠在廊柱上了。
靠著靠著,眼睛就睜不開了。
他就這麼抱著紙筆,腦袋一點一點的,小雞啄米似的打瞌睡。
傅詢收刀入鞘,將長刀丟給邊上侍立的武師,然後向韓憫走去。
身邊的宮人們見了,悄悄為韓憫捏了一把冷汗,又鼓起勇氣,要上前把他喊起來,但是被傅詢擺手屏退。
韓憫睡得不好,懷裡抱著的毛筆,筆尖沾墨,還朝上,很容易就畫到臉上。
他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哪裡會注意這些?
傅詢到了他眼前,高大的陰影將他籠罩其中,見他還不醒,便咳嗽一聲。
光滑的木闌乾也坐不住,韓憫被嚇得一激靈,一時間失了平衡,就直直地往前撲去。
險些栽在傅詢身下,一腦袋撞在他的腿間。
傅詢扶住他的兩隻手,忍著笑道:“不必行此大禮。”
韓憫還沒睡醒,恍恍惚惚地抬頭,抱著的那支筆又正好在他頰上劃了一道。
他整個人都迷迷瞪瞪的:“啊?”
回過神來,便道:“哦,要走了,臣這就……”
“不急,有些累了,我歇一會兒再走,你也坐著。”
說著,傅詢就在他身邊坐下。
方才差點摔了一跤,從韓憫袖中掉出一封折子。
傅詢彎腰撿起:“這是什麼?”
韓憫艱難地睜著眼睛,仔細地辨認了一下:“哦,這是臣的請假折子。”
“怎麼了?”
“臣五月初要回一趟桐州,把家裡人都接回來,請陛下恩準。”
傅詢打開折子,看了幾眼。
這東西韓憫寫得簡單,就是照著尋常的模子寫的。
他問:“這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
“誰和你一起去?”
“柳師兄。”
“還有呢?”
“沒有了。”
韓憫困得很,他問一句,就回答一句,也沒有心思說其他的。
傅詢合上折子:“準了。”
韓憫便道:“多謝陛下。”
“就這麼困?”
“嗯。”韓憫努力眨了眨眼睛,頂著全是霧氣的一雙杏眼,真誠地看著他,“也沒有。”
“昨天晚上沒睡?”
“熬了一夜。”
“做什麼了?”
韓憫沒有回答,隻問:“陛下,我請假要扣錢嗎?”
“要。”
“我隻是同琢石和於大人換班,以後會補回來的。”
“那就以後補回來了再說。”
“最近有什麼職位空缺嗎?要不等我回來了,我去禦膳房做事?”
“不用,自有適合你的官職。”
“嗯,希望工錢不要太少。”
“會有很多的。”
“那就好。”
傅詢想了想,又道:“把燕支帶去。”
燕支就是那隻鷹,韓憫的蘿卜頭,傅詢叫它燕支。
“好啊。”
“給我寫信。”
“好。”
“那隻貓也帶著去?”
韓憫搖頭:“它太小了,不適合長途旅行,我準備交給老師和楊公公照顧幾天。”
他靈光一閃:“要不我把它送進宮來,陛下你平時批折子批累了,練武練累了,就把它抱起來摸一摸,很舒服的。”
傅詢斷然回絕:“不用。”
“我把它送進來,以身抵債,能不能減掉一些錢?”
“不能。”
韓憫癟了癟嘴,低頭晃腳。
要是韓憫說他自己以身抵債,傅詢方才就應了。
一隻貓?他才不想要一隻貓。
傅詢伸手抹了一下他的臉頰,韓憫扭頭看著他。
傅詢便把手上的墨跡給他看:“沾上了。”
一時糊塗,犯了傻,韓憫也不自己伸手去摸,反倒抬起頭,一副要讓他擦的模樣。
想不到他迷糊的時候,還有這樣的好事。
傅詢用拇指搓了搓他的臉:“擦不掉,等會兒用水洗吧。”
韓憫點點頭。
沉默了一會兒,韓憫眼睛一閉,又要睡著。
傅詢坐的時候,坐在韓憫與廊柱之間,將韓憫與柱子隔開了。
韓憫要是想睡,就不能靠著柱子,得靠著他。
傅詢脊背挺直,雙手放在膝上,坐得端正,還把自己的肩膀往他那裡送了送。
不愧是朕。
眼見著韓憫就要睡過去,傅詢心思一動,在他耳邊喚了一聲:“韓憫。”
“嗯?”
“喊我‘三哥哥’。”
“什麼?”
傅詢一字一頓地教他說:“三哥哥。”
韓憫不想理他,低著頭要睡覺,還試圖掩飾:“你彆騙我,我可沒有睡著。”
傅詢在他耳邊念了好幾遍,韓憫覺著吵擾,才張了張口,小聲喊了一句:“……哥哥。”
他還把頭一個字給吞了,傅詢身形一僵,忽然不知道手腳該怎麼放,但是不受控製地傻笑,嘴角瘋狂上揚。
傅詢心裡的猛虎腳底打滑,狂奔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