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飯,韓憫就換上官服進了宮。
正巧碰上悅王爺從福寧殿出來。
韓憫攏著手,小跑著上前,喚了一聲:“小王叔。”
“誒。”
“小王叔不常進宮,今天有事?”
“嗯,一些小事。你的病好了?過來做什麼?”
韓憫扯了扯官服衣袖:“當值。”
“那不耽誤你了,快進去吧。”
韓憫向他道過彆,提著衣擺,走上福寧殿的台階。
悅王爺回頭,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目送他離開。
守在殿外的小太監對韓憫道:“小韓大人自己進去吧,聖上就在裡邊,剛用完午膳,小的們才出來,不敢進去打擾。”
“好,多謝。”
韓憫朝他笑了笑,獨自推門進入宮殿。
外殿空無一人,韓憫便推開內殿的門,往裡邊瞧了一眼。
傅詢盤腿坐在榻上,手裡拿著一冊書卷,仿佛看得正出神。
事實上,傅詢早就聽見他的腳步聲了,拿著書卷的手,有意將書卷拗了一下,遮住封皮的書名。
不敢打擾他,韓憫進去行了禮,徑自搬了把小板凳,在坐榻邊坐下。
他解下筆橐,拿出紙筆與墨盒,將東西都擺好之後,用筆尖沾了沾墨。
他在紙上寫下:八月廿三,觀……
觀什麼?韓憫湊過去,想要看看傅詢在看什麼書。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一湊過去,傅詢就拿著書卷,轉開身子,偏偏不讓他看。
奇怪。韓憫抱著紙筆,走到另一邊。
傅詢再一次轉到另一邊。
這回他可以確定了,這人就是故意的。
韓憫無奈地癟了癟嘴,問道:“陛下,你在看什麼?能不能讓臣記一下?”
傅詢悠悠地舉起書卷,將話本封皮放到他麵前。
金線描花,題頭很大。
韓憫再熟悉不過了,這是《聖上與丞相的二三事》。
隻聽傅詢道:“文風浮誇,不像是你的手筆。”
無比正經的點評。
韓憫抿著唇,隻覺得背上冷汗涔涔,想要說話,又覺得舌頭打結。
“臣……”
分明平時都能言善辯,在朝堂上還能舌戰群儒的。
手上捏著的筆落下來,他低頭看了一眼,那支筆好死不死地在傅詢的衣擺上畫出一道墨痕。
糟了,犯的罪好像越來越多了。
這下韓憫全說不出話了,他想著,如今無非是兩條路。
第一,他現在暈死過去。
第二,他現在給傅詢跪下。
他提了提衣擺,正要下跪請罪,傅詢就拋開書卷,坐正身子,扶住他的臉。
韓憫怔住,傅詢生著繭的拇指摩挲著他的臉頰。
“朕同禦史不是青梅竹馬,與丞相也不是年少相交,同探花郎更沒有起居同行。”
韓憫的聲音小得聽不見:“那、臣……臣錯了……”
傅詢用拇指撥了撥他的唇珠:“反倒是你與我青梅竹馬、年少相交,此時起居同行。怎麼還寫了彆人?”
他說這話時,神色無比認真。
韓憫一半是害怕他發現自己寫話本這件事,一半是害怕他這副模樣。想要求饒,卻不想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他驚恐地抬眼看向傅詢,然後——
“呸。”
傅詢神色微怒,還有些疑惑。
韓憫連忙推開他的手,一時不防,跌坐在地上:“誰跟你青梅竹馬?”
他撩起衣袖:“你小時候使勁跟我打架,把我手上的肉都扣掉一塊,到現在還有疤,誰跟你青梅竹馬?”
仿佛翻開了傅詢的罪狀,韓憫開始向他發起控訴:“你還使勁嚇唬我騙我欺負我,扯我的頭發和發帶,把我的東西藏起來。人家還在生病,睡得好好的,就被你喊起來看什麼兔子。”
“這是青梅竹馬嗎?啊?這明明是一生宿敵吧?讓我怎麼寫啊?我寫的是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這叫纏綿嗎?你要是小時候對我好一點,我說不定就寫我自己了。”
反客為主。雖然還是很心虛,但是氣勢上不能輸。
韓憫仰著頭,耍賴似的看著他,要一個說法。
傅詢陰沉的眸子就那樣瞧著他,但是沒有回答。
韓憫想了想,既然權勢上已經差了一截,那就應該在道德上壓倒他。
他繼續道:“不止手上這個疤呢,我腰上還被你挖了兩個洞。”
傅詢眉心一跳:“什麼?”
“你彆不承認啊,我給你看看。”
說著,韓憫就要解下玉腰帶。
傅詢大概知道他說的是哪兩個洞了,他說的是自己的腰窩。
其他的就算了,想不到這個鍋也要他來背。
傅詢解釋道:“那不是我弄的。”
“你果然不認賬了。”
“那是你原本就有的。”
“我師兄和衛歸他們都沒有,就是你給我……”
這話說了一半,韓憫自己也察覺出不對。
他不大知道這些事情,仔細一想,之前亂翻文獻的時候,好像是看見過。
但是他發現這兩個窩的時候,正巧是他和傅詢打架摔下假山的時候,所以他一直覺得這兩個坑是傅詢給他弄的。
原來如此。
韓憫攏起衣裳:“搞錯了,搞錯了,不好意思,這個不關你的事。”
他腰帶解開一半,衣襟也鬆鬆垮垮的,外邊的官服是紅的,裡衣卻是雪白,都被他摟在懷裡。襯得他的小臂與脖頸愈發白皙。
他抱著衣裳,對上傅詢愈發晦暗的目光,乾笑兩聲,試圖緩解尷尬。
忽然,係統大喊一聲:“韓憫!”
韓憫被他嚇得一激靈:“你等一下,我現在沒空。”
他反手就要把係統屏蔽,係統忙道:“等等等等,我有兩句話,說完就走。”
韓憫沒有回複,係統飛快地說:“我之前不放心,給控製中心傳了消息,他們剛才給我回信了。”
兩句話開始,第一句話是:“你是男皇後,男皇後是你。”
第二句話:“傅詢沒有其他妃嬪。”
話說完了,係統還是忍不住要囑咐他:“雖然劇情如此,但是我覺得你還是不能……”
韓憫把它屏蔽,歪了歪腦袋,古怪地看著傅詢:“你總是欺負我。”
傅詢語氣平淡:“你很漂亮。”
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句話,好像都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韓憫想,傅詢或許是在說那兩個腰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