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後,顧森羽在公司附近攔了一輛出租車，親自將簡小少爺送上車，然後定定地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
姿勢活像一塊望妻石。
良久後,林秘書忍不住提醒道：“已經看不見出租車了，顧總。”
顧森羽回過神來,“難道你覺得我是在看出租車嗎？”
林秘書虛心求教：“那您是在看？”
“我看是遠方,是我們公司未來。”顧總表情深沉。
林秘書：……
“抱歉顧總，是我格局小了。”
“對了林秘書，這次出差遇見簡雲川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顧森羽正色，語氣嚴肅地叮囑道，“包括剛才我們談話，我不希望有第四個人知道。”
林秘書毫不猶豫地回道：“明白。”
一位優秀秘書，不會違背上司任何決定。
“很好。”顧森羽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往公司大樓裡走，“讓法務部審一下合同具體條款,確認無誤後發給宸星那邊，必須儘快簽下來，防止夜長夢多。”
“好,顧總。”林秘書應聲,跟在他身後一起進入大樓。
*
顧森羽獨自在公司加班加到八點多，才伸了個懶腰，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來。
體諒林秘書這次出差辛苦，他讓林秘書準時下班了,自己一個人開車回家。
拖著行李箱回到顧家彆墅時,時針已經撥向了九點半。
一進門,他就發現顧曄和顧輕舟兩兄弟正在客廳裡對峙，一坐一立。
“大哥，三弟。”顧森羽驚喜地揮了揮手，“你們是在等我嗎？”
顧輕舟：“不是。”
顧曄：“想得挺多。”
顧森羽：……
“行吧，算我自作多情了。”
他繼續拖著行李箱往客廳裡走，卻聽見顧曄厲聲訓斥道：“學習成績堪比山體滑坡，再這麼滑下去，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顧森羽腳步頓了頓。
顧建霖忙著集團事務，閒暇時間還要陪年輕漂亮老婆，顧家現在實際管著他和顧輕舟反而是顧曄。
顧輕舟看起來，比他還害怕大哥樣子。
“這不是才高二嗎……”顧輕舟眼睛盯著地板，辯解聲音像蚊子哼，“高三稍微再用點功就——”
“你是不是對自己太有自信了？”顧曄冷冷地打斷他，“我看你是想和顧森羽一樣，考不上大學，就出國混個野雞大學文憑再回來是嗎？”
正默默撤退顧森羽頓感膝蓋中了一槍，忍不住抗議，“大哥，你教訓三弟就教訓三弟嘛，乾嘛要帶上我啊哈哈……”
“你給我站住。”顧曄扭過頭看向他，“我說讓你回來後主動找我，你把我話當耳旁風了？”
“哪有？大哥是天，大哥是地，大哥能頂天立地。”顧森羽立正敬禮，聲音鏗鏘有力，“大哥是風，大哥是雨，大哥能呼風喚雨。”
顧曄：……
“你先閉嘴，等我跟顧輕舟說完，我倆再慢慢說。”
這話聽在顧森羽耳朵裡，無異於“等我罵完顧輕舟再來罵你”。
他歎著氣將行李箱推到靠牆位置，乖乖坐到最邊邊沙發上。
顧曄重新將目光放到顧輕舟身上，“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期末考試回到你正常水平。”
顧輕舟：“第二個呢？”
顧曄：“接受我給你找一對一家教，期末考試回到你正常水平。”
顧輕舟：……
顧森羽忍不住插嘴：“大哥，這好像是同一個選——啊大哥英明！”
顧輕舟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牆頭草，畏懼強權，一點都不維護他這個弟弟！
顧森羽用眼神回應：不是我不幫你啊弟弟，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呢。
雖然這段時間他已經用實際行動做出了改變，但顯然原主給顧家大哥留下糟糕印象太深刻了，一時很難徹底扭轉。
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選哪個？”顧曄敲了敲沙發扶手，聲音暫時聽起來還算心平氣和。
顧輕舟不得不屈服於兄長淫威，“我選第一個。”
“行。”顧曄抬了抬手，“你可以走了。”
顧輕舟如釋重負，邁開大長腿，三步並作兩步往樓梯口走，完全無視了二哥期盼他留下小眼神。
“到你了。”審判目光落到顧森羽臉上，“先彙報一下，這次出差情況。”
“啊……”顧森羽挺直了腰背，“雖然過程很複雜，但是結果就是——我拿下了宸星投資合作案。”
顧曄：“我就想聽你闡述一下複雜過程。”
顧森羽輕輕齜了齜牙，“那我得先倒杯水，潤潤嗓子。”
顧曄：……
十分鐘後，顧森羽“咕咚咕咚”灌下杯子裡剩下水，“過程就是這麼個過程。”
顧曄眉頭微皺，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冷不丁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漏了什麼關鍵信息？”
“沒有啊。”顧森羽仔細回想了一下，語氣很肯定，“我複述得很完整。”
顧曄：“所以你意思是，這次和宸星方案談判都是你自己獨立完成？”
顧森羽心裡咯噔一下，大哥這敏銳直覺真是一針見血。
“啊你說這個啊，當然有人幫我了。”他維持住鎮定表情，“那些方案都是林秘書幫我完善，不然隻憑我一個人，肯定搞不定。”
既然簡雲川選擇做他幕後顧問，那就代表不想讓彆人知道他出手了。除了林秘書，他不打算讓第三者知情這件事。
顧曄將信將疑。
他很了解林秘書工作風格，這次投資方案顯然不是他一向風格。
“哎呀大哥，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顧森羽忽然拍了一下沙發墊子，“我真很努力想要做好森美，你為什麼就是……就是不願意再相信我一次呢……”
說到最後，尾音漸漸消失在空氣裡。
顧曄身體一僵，看向對麵人。
剛才還神采飛揚眉眼倏地低垂下去，白白淨淨臉蛋微微皺了起來，卷翹眼睫上似乎沾了一點水汽，模樣看起來委屈極了。
從未見過這樣弟弟，顧曄一時都有點手足無措了：“我沒有……沒有不相信你。”
“我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顧森羽吸了一下鼻翼，“大哥，我會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我自己。”
“好，今天先這樣。”顧曄怕再說下去，他真要被自己罵哭了，“你剛出差回來，也很累了，回房間休息吧。”
“好，大哥。”顧森羽小聲應了，從沙發上站起身，“那我先回房間了。”
顧曄揮了揮手。
顧森羽低著腦袋慢慢往樓梯口走，渾身散發著一股失落又可憐氣息。
顧曄注視著弟弟背影，甚至不由在心裡反思，身為長兄自己是不是太嚴厲了？
然而他不知道是，一離開他視線，差點被罵哭人立刻精神一震，腳下虎虎生風，哪裡有半點傷心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