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窮,武國上上下下都透著一股窮。五王逼宮破壞的宮門還沒修補呢,武皇不可能給西城監獄批錢。穆七林拖來木頭,找一塊空地,自己琢磨著修監獄房門。
開國皇帝定下犯人刺麵的刑罰,武皇這一次回朝時本該執行刑罰,想到長公主說的花錢買平安,把這個刑罰押後,看看還能不能再壓榨出點油水。他不信幾代的積累就抄出這點家底,肯定還在其他地方藏著。
武皇暗戳戳的財迷心思不能拿出來說,讓兒子悄悄地透漏給這些人。剛榮升的小太子天天來這裡,明麵上是向前太傅學字,暗地裡是給犯人們套近乎的機會。可惜他年齡似乎太小了,犯人隻冷冷地看著,沒有行動。
長公主:“我來?”
長公主去了,不管用,沒有一個正眼瞧她的犯人。開國才七十八年,開國前他們是鐵打的世家,長公主的祖父是幸運上位的泥腿子。長公主父王在位期間就處處受轄製,最後破罐子破摔。這些世家打心底瞧不起沒有底蘊的皇室。他們甚至認為,隻要他們想,他們能換了天子。以前也的確如此,誰知中途冒出來個不按理出牌的武皇,直接釜底抽薪,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長公主被氣哭,跺著腳去找兮娘。住在熊洞裡時,兮娘無所不能的形象在長公主心裡太深刻了,她被氣哭時第一想法是去找哥哥告狀,這個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決了,她哥哥隻會打仗,還沒有她聰明,她的第二想法就是去找兮娘告狀。
兮娘給長公主擦擦淚,再安撫地揉揉她的頭,“去找嬋嬋玩,我和七林想想辦法。”
有了這句話,長公主一身輕鬆地去找嬋嬋玩。嬋嬋在哥哥懷裡睡覺,她去找嬋嬋就是去找穆月。不知道穆月什麼時候才能答應她小小地親一口。
翌日,嬋嬋窩在爹的懷裡,一隻爪爪是紅色的染料,一隻爪爪是綠色的染料,在獄房門上按手印。
犯人:“這是什麼意思?”
穆七林老實回答:“綠色的繼續在這裡閉門思過,紅色的流放。”
“流放到哪裡?”武國地形狹窄,宛若一條絲帶,汴都為絲帶最狹窄的一處。若流放西疆,行進五日可到。若流放北疆,需行進半年。流放北疆千人,隻有十人能在嚴寒下走到北疆。
“北疆。”
端著架子保持體麵的牢房裡終於出現了抽泣聲。
武皇願意給好官體麵,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些沒用的人身上,兮娘向李先生提出了流放,武皇當天采納下旨,沒有給前朝大臣一點偏袒的機會。什麼是讓世家自豪的底蘊,就是前朝錯綜複雜的人脈關係。世家鋪成了一張大網,伸向朝廷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上位的皇帝都能察覺到來自世家的威脅,武皇不例外。武皇和他老子不一樣的是,他從小沒學什麼仁君之道,不讓他心裡舒坦,那就死吧。
押送流放犯人的隊伍裡有穆大林和穆七林,兩人去北疆,一來一回就得一年多。
兮娘年幼跟著老爹走南走北,她清楚自己和其他後宅婦人的不同,她沒有猶豫,立刻決定帶著女兒跟去北疆。柳娘舍不得嬋嬋,她也跟著去,最後剩下了穆月。穆月這張臉不適合跟著他們,可讓穆月一個人在家,全家更不放心。
穆月抱著妹妹,黑沉晦暗的眼睛看著妹妹鞋麵上的小白兔,溫柔地捏一捏妹妹的手,“我去公主府。”
長久的沉默,兮娘緩緩點了點頭。
押送犯人去北疆,全家都可以吃苦,唯獨不想他們的嬋嬋吃苦。家裡錢不多,柳娘隻留下一個她給嬋嬋打的長命鎖,把其他金飾全拿出來交給穆大林去換一輛騾子車。走長路,速度不是最緊要的,耐力才最重要。柳娘問過了兮娘,用隻夠買一輛馬車的金錢買了兩輛騾子車。
臨走,兮娘把嬋嬋每天都抱著入睡的小白兔玩偶給穆月,“睡不著覺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想做什麼事情的時候想一想妹妹。”
穆月定定地看著手裡的小白兔,因為這是妹妹的小白兔,他看小白兔的眼神裡都是極致的溫柔。
兮娘看小白兔的眼神是同樣的溫情,他們這樣已經破敗不堪的人,隻能通過喜歡的人去汲取活著的力氣,“娘不怕你走歪路,娘和爹這輩子就這樣了,活著還不如死了舒服。你不要怕,無論你走那條路,娘和爹都陪著你走。”
穆月慢吞吞地捏了下小白兔的耳朵,“我還有妹妹。”
他不能把路走絕,他要讓妹妹肆無忌憚地快樂著,活成所有人希望的明媚模樣。
騾子車裡裝滿了嬋嬋的小物品,哥哥繡了小兔子的被子和衣服全打包帶上了,嬋嬋吃飯用的小白兔勺子和小木碗也帶著,嬋嬋喜歡吃的米糊糊都足夠嬋嬋喝一年了。北疆一個來回,穆大林和穆七林抓大,兮娘和柳娘抓小,把每一個可能遇見的意外都考慮到。
嬋嬋不懂這個時代流放的危險,拽著哥哥的袖子不撒手,她舍不得哥哥,還擔心哥哥沒有她陪著不睡覺,想讓哥哥跟著全家一塊去。
長公主和小太子擔心不已,兩人都來勸兮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