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十裡人間 老草吃嫩牛 13937 字 8個月前

晚霞,歸人, 露天小酒肆。

薛班主今天不知道怎麼了, 自己拿了琵琶,唱了一曲呢噥軟柔的《枝頭鵲》。

他曲兒動人, 嗓又好,一下子把全街的柔情都催發的淒淒慘慘,悲悲切切。

“七竅玲瓏關豔鵲, 芙蓉粉麵眼瑩瑩……”

“呯!”

墨女士重重的將啤酒杯,磕在木桌麵上。

她從喉嚨裡拽出一個爽!

歎息完, 她便隨手拆了盤發,脫了黑色的立領正裝,又將包臀的短裙下, 藏著的兩隻貼肉褲的褲腿被她拉到膝蓋之下。

還能這樣換裝麼?

眾目睽睽, 這位女士豪爽的脫了裙子丟到一邊, 終於獲得自由的兩條腿,就毫無禮儀的支翹著。

許是曲兒太哀怨,把她一腔愁楚都勾引了出來。

她眼睛通紅且痛苦的大聲說:“小哥!再來一杯!你們杆子爺請客!”

洗杯子的鄧長農抬臉看看她,又看看江鴿子。

江鴿子輕笑擺手:“給她。”

也不知道今天的工作為墨女士帶來了多麼大的壓力, 三杯啤酒之後,這女士便化身社會批評家,肆無忌憚的譏諷起來。

“那些人!哼!……還打造東大陸最好的藝術之城?哎呀,青天白日的, 發什麼瘟夢呢!你瞧瞧……哦, 您~瞧瞧, 你們有什麼啊,下水道都沒有的破瓦爛屋,一座破城,翻來覆去,就一個石窟,你們還有什麼?嗝……對了,還有個臭水溝,見天巡查,見天巡查?說是看工作進度,逼死人的進度!哎呦!”

藝術城?

什麼藝術城,打造旅遊城市不好麼?

江鴿子是明白藝術之都的,好比法國,威尼斯那樣的。

可這是常輝郡啊!

怎麼成了藝術之都了?

恩,這事兒……倒是挺有意思了。

鄧長農又端了一杯啤酒上桌子。

墨女士滿心悲憤的又是一飲而儘。

喝完,又是大力一摔杯。

為了城市改造,她們準備了整整兩年,現在倒好了,上麵一句話,數千人的城市規劃計劃完全被推翻不說,還得一切按照那位的想法來。

這是一個城,這城裡活著的是幾十萬的大活人。

這些大活人要吃飯,要生存。

你說改就改?想過這些人被你支配的命運沒有?

九州全貫線都沒有鋪到的地方,國家九十九號公路,隨便哪條都不路過這裡。

這兒就是個被隔離的城市,就連基本的交通設施都跟不上,還藝術之都?

上麵的文件說的倒是好,給你們足夠的經費。

問題是,按照蓋爾的規矩,一座藝術城,少說也得有三百持證的各類藝術家打底。

彆說三百?

犄角旮旯扯著肝腸去掃,也掃不出三十位藝術家,而且,本地藝術家大部分也是在彆的地方,為每年的各種類型,級彆的藝術大賽做準備,他們是不會回來的。

還有什麼深挖本地的曆史內蘊,打造一條藝術主線,將本城的曆史瑰寶串聯起來,用十年時間,建造東大陸最大的藝術核心之地。

啊哈哈!瑰寶?有麼?

真有意思!

常輝這個破地方有什麼啊?

忙來忙去,又是一個月,翻閱了無數府誌,還有民間傳說……

這就是個路過的都市啊!

籍道起兵從這裡路過,聖僧布道從這裡路過,冒險家出海,從這裡登船,然後呢?

沒了!

除了常青山石窟那個未解之謎,這裡還有什麼啊?

這座城的藝術核心到底在哪兒啊?

這破地方因為外姓王封閉的原因,重工業沒有,輕工業全靠老舊的小企業強撐,境內也出過一些曆史遺跡,然而,外姓王被驅的時候,人家都帶走了啊。

咋辦?

還打造東大陸最璀璨的明珠,世界級的藝術之都?

啊哈哈!

墨女士酒品不好,三杯入腹,就用手一邊拍桌子,一邊哭著訴苦:“五年基礎,五年中等,傾家蕩產上個破短高,貸款考了個資曆……就為這破二十貫奉獻了整個青春,我這是圖什麼呢?你說!我為什麼在這裡啊?”

她忽拉起江鴿子的衣袖,眼淚汪汪的委屈:“您說,我每天在做什麼啊?見天兒……見天就隨便給定個目標,今天一個計劃,明天一個計劃,核心,核心……媽x的核心,你們這個破地方,臭水溝倒是有,打造蚊子之都吧!你們就蚊子多!”

想按照地球規矩,找個有錢的企業蹭點福利的江鴿子有些後悔了。

這位女士酒品不太好啊!

不過,那個核心麼……卻也不是沒有的。

如果跟地球的藝術是一個意思的話,本地還是有核心的。

江鴿子不動聲色的套了幾句話,墨女士倒也沒準備隱瞞,這些事兒,已經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兒了。

這三常郡,有一半的土地都歸上京那位貴人所有,人家想把自己的土地與郡裡的其它土地連接起來,打造一個世界級的藝術之都。

這個想法是好,問題是,他地方沒選好。

老三常郡,是真的要什麼沒什麼,就連礦產這裡都沒有,滿打滿算的,這邊有七八個石膏礦,而這個玩意兒,社會需求不高,沒有經濟利益好麼!

還有什麼?

哦,還有一條山脈,一個淡水的臭水溝。

再有就是,老三常自古是兵家險地,常有戰亂發生,有幾個還能上曆史書的戰爭遺址。

那位貴人不好招惹,這邊大部分土地又是他的地盤,本地的小世家平時巴結都找不到門路的貴人來了,如今總算是能攀附上了,自然是一個個的貼錢也要討好的。

這就苦了墨女士這一票踏踏實實做工做的基層人員,為了某人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幾千人每天圍著一個破計劃,瞎蒼蠅般的亂轉悠,找那個自己都不知道是啥的核心。

階級的落差令墨女士這樣擁有高等資曆的這一票人,都有些不舒服,偏她們還要生存,就必須妥協。

墨女士數著指頭,一邊笑一邊說:“狗屁的藝術之都,來來來,姐給你定個計劃,咱……什麼也不用做!就建個五米高的圍牆,把這破地方一圍,把杆子爺您放在門口賣門票,就足夠了……哈哈,您說!!我的辦法好不好?你說!好不好!”

江鴿子無所謂的拍拍手,說:“好!這個我倒是願意的……你看,賣多少錢兒的門票合適啊,又能分我多少啊?”

墨女士聞言,仰麵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她一伸手,托住江鴿子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點點頭,很是確定的回答:“少說得一貫才可以!!”

江鴿子也隨著她喝了不少,人家女士一杯,他需得陪兩杯才夠君子,因此也有些醉意的一拍桌子,笑著附和:“好!賣了!!”

墨女士也一拍桌子道:“好!痛快!明兒就跟你訂合同!!”

這兩個人鬨騰的厲害,卻不想,打街那邊悄悄來了一群人,打頭的兩位走到戲台這邊之後,他倆就站在陰影裡不走了。

俞東池有些失落的站著,好半天兒他才對跟隨著的周鬆淳道:“卻……又是我錯了,沒想到他們意見這麼大。”

周鬆淳臉色陰沉的看著那邊,聽到俞東池不高興,就溫和著勸說到:“難不成像您長兄那般,把封地變成到處都是天坑的礦區麼?他們看不到您的世界,怎麼會明白您在做的事情?”

無關緊要的地方,無關緊要的人,何必因為這些人的想法意見去生氣,實在是犯不上的。

當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林苑春從地下室插了電,扯了長線,圍著露天鋪子,圍了個亮堂堂的燈泡圈兒。

墨女士哭的徹底舒暢了,她常年酒場子,也是借酒發鬱,酒意來得快,也去的快。

發完鬱氣,她便從身邊的小包裡取了兩張嶄新的兩貫錢票子丟在桌麵上,又低頭兩隻指頭掛著自己的高跟鞋兒,光著腳丫子,搖搖晃晃的她就走了。

她一邊走,還一邊唱呢:“……戰場骨火鬼淩淩,殘卒扶杖望浮屠,鵲兒池台招魂去,怎不見,我滴哥,隻見左魂,失了你的魄,招幡引馬喚你來……孤城甲胄棄滿城,常山數哭入白頭……”

這女人智商忒高,就聽了一次,她便會了!

江鴿子撿起桌子上沒吃完的鹽水花生,一粒一粒往嘴裡丟著打發時間,正吃的滋潤,卻不想,有一群人安安靜靜的想從他身邊路過。

一看到這些人,江鴿子頓時樂了。

他雙手支著桌子站起來,忽喊了一句:“嘿!那個誰!我看到你了!”

鬼使神差的,俞東池就覺著那個誰是喊他呢。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

江鴿子歪著嘴,舔舔下嘴唇,揚著眉毛對他說:“好巧啊!”

俞東池沒過去,隻點點頭。

江鴿子卻招手到:“你過來,我請你喝個酒。”

周鬆淳覺著這人好不失禮,正要上前訓斥。

卻不想,江鴿子腦袋歪歪的又來了一句:“要不你請我喝,我可不白喝你的,我賣給你個核心,你看好不好啊?”

核心?

薛班主忽停了琵琶,慢慢站起來,拿起自己的盲杖,點著地麵離開了。

這群人聲勢浩大,一看就不像是好招惹的,於是那些酒客也都默默結了賬單,悄悄站起身離開了。

賣自己個核心?

俞東池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說點啥好了。

他走到江鴿子麵前,慢慢坐下。

沒多久,鄧長農從地下室那邊,端出一套薛爺爺不常用的一套薄胎牙瓷。

他不會烹茶,將茶具放下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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