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為難這些可憐的杆子呢?
曆史最終真相是不能細細去追究的,誰又是好人?誰又是壞人?
又有哪一段兒的曆史,是真實的?
秦皇漢武,橫掃八荒六合,聽到的是王的業績,讚頌的是千古曆史功德。
浮塵下的人呢?難道他們沒有活過麼?
巨人伸出手慢慢的擦去俞東池眼角的淚,他說:“我看著他長大……他卻,從不知道我是誰……”
聽他這樣說,江鴿子有些詫異,他看看身邊如山一般的肉身巨塔,心裡很是納悶兒,他想,這家夥這麼大的屍首,到底藏在哪兒了?
俞東池竟然不認識他,怪不得呢!
果然,盾卒具是狡詐之徒,當遠之!
看江鴿子不接話,巨人接著說到:“他是個好孩子,是那個家唯一一個對世界還有天真想法的孩子,你……真的不後悔?”
那背後可是滔天的權利,無邊無際的九州財富,是你一輩子不可能攀爬進的階級,隻要你微微俯首,那就推開了一扇你從未知道的大門。
江鴿子歪頭看了一眼俞東池,他在昏迷當中,眼淚依舊在流,仿若受到了什麼巨大委屈一般,可是……誰又來可憐自己呢?
江鴿子無所謂的笑笑說:“哎呀!這可怎麼辦呢?我這個人吧,說白了~就是有點自私!比起我自己委屈,我更喜歡看彆人委屈……所以,帶上你的小乖乖回家吧,以後……看好了他,不要再來了!”
再來,就不是一頓鞭子的事兒了!
聽到江鴿子這樣說,巨人終於笑了,他微微點頭說到:“你~很好。”
江鴿子不在乎一笑,自己好不好的,又關他什麼事兒呢?
巨人終於抱著俞東池站了起來,他對著江鴿子微微俯首,又重新介紹到:“請接受我的道歉,在沒有獲得允許的情況下進入了您的封地,雖是主命,可是畢竟違背了當初王刃的盟約。”
江鴿子依舊坐著,看這位道歉了,態度也算是不錯,他就借坡兒下去了,並很是沒油淡水的點點頭說:“噢!接受!”
巨人的腦袋依舊沒有抬起來,他繼續說到:“請允許我,再次鄭重的向您介紹我自己,我是吾主暗刃,來自關山的阿黎,一個月後,我將成為皇家緊急事務辦事局的大都督,到時候,請看在天下杆子如出一枝的情分上……”
說到這裡,關山阿黎低著的腦袋上,雙眼終於是不甘心的閉了起來。
“請您……看在我們先祖的份上,如同枝兄弟,遇到過不去的……過不去……”
江鴿子聽他話語卡頓,也是深深的歎息了一聲說:“如遇波及性命的坎兒,就請來吧,我們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他沒有全然承諾,卻不是冷心冷肺的無情人。
三萬人的葬禮,他是不想再看到了。
而且……他心裡有些解不開的疙瘩,也需要走出去,去看看這個世界背後,他不知道的那張臉,到底是長的是個什麼麵孔?
聽到江鴿子這樣說,關山阿黎有些驚愕的抬頭看向他。
江鴿子雙臂向後撐著,懶洋洋的問他:“很……意外?”
關山阿黎點點頭:“是,我以為您會抵觸這些……”
“啊,不然呢?去特殊事務局,做特務麼?我們不是巫係,不是宗室,雖然我對給皇室做腿兒有些反感……可,到底,杆子也是消耗不起了……到時候再說吧。”
是呀,當年一片樹林,如今還有幾根兒有活氣兒。
說到這裡,江鴿子坐正身體問關山阿黎。
“喂!傻大個兒,你們……恨我麼?”
關山阿黎站直身體,俯身帶著疑惑問:“為什麼?恨您?”
江鴿子眼神略微遊走的,眼珠一邊兒四處看,一邊兒略心虛的說到:“那個,畢竟……如果沒有我在東岸的舉動,他們也不知道杆子的傳承裡,有那些……你知道的,就那些……。”
催發樹種,引魔魘的辦法什麼的,把人吊起來什麼的……
關山阿黎驚愕於江鴿子看問題的視角,好半天兒他才回答到:“是誰在您麵前說的這些話,我們並沒有恨您!甚至是感激您的!
是的,我們感謝您,從暗到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對我們尤其珍貴。
因您的存在,我們再次被正視,被重用,可以和特殊事務調查局並駕齊驅,成為真正的王刃,得到正確的評價以及認同,這裡麵離不開您的付出,以及您用您卓越的智慧,為我們這些最後的杆子,找到了通向陽光之路。”
是這樣麼?
“可是,你們失去了自由?被人管著很無奈吧?”
關山阿黎終於明白了什麼一樣的笑了。
麵前這位杆子爺,他思想裡的屬性,怕是與八爺有著一樣的東西。
怪不得呢!
他們的想法,怎麼都如此的天真呢!
關山阿黎笑著說:“這個世界,誰是真正自由的?陛下都做不到的。那麼,我就告辭了,期待下次與您的見麵,到那時,期盼我們合作愉快。”
江鴿子擺擺手說:“好說,你們掏錢兒,我辦事!當然,這得在我願意的情況下,不然什麼雞毛蒜皮兒的事兒都來找我……我還一大家子要照顧,可忙著呢!”
關山阿黎笑著點點頭,帶著俞東池走了。
背影越來越遠……
一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林苑春跟何明川才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
剛才猶如夢境一般的對決,對於這他們來說,是打破世界觀,擊碎從前一切認知的存在。
這就是杆子爺麼!
太可怕了!
他們驚恐未定的站在離江鴿子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
江鴿子伸出手捏捏眉心,帶著一絲不遮蓋的心累以及苦惱說:“好了,現在兩件事解決了,那麼我們就來說說,咱們這些老少爺們,幾百口子街坊鄰裡都……哪兒去了?”
何明川他們經江鴿子提醒,刹那間便忘記了那些麻煩,雖飯錢兒依舊沒有回本,然而比起外來的那些麻煩,家裡的事情才是大事吧。
何明川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他說:“杆子爺!您可算回來了,您不知道!咱家怕是保不住了,老街坊們都……都被騙了啊……”
騙了?
江鴿子左右看看,又用下巴點點何明川,示意他繼續說。
卻原來,在江鴿子離開老三巷之後沒多久,從中州國家規劃局下了一份,有關常輝郡古城改造藝術老街區市民居所,售賣,出租辦法的新規定。
在這個新規定當中,為了吸引全球藝術家來常輝發展,推動常輝郡經濟騰飛,凡在常輝複古藝術老街的門麵,居所,均由古城建築保護辦公室統一管理,業主不得私下出租,售賣,經營……
複古老街均屬被保護的珍貴曆史財產,業主不得未經申請,對房屋進行改建。
並且,藝術家在常輝郡開辦工作室,藝術博物館,藝術商鋪等與藝術相關店鋪,均在常輝郡享受五年稅務全免,房租減半的優惠政策。
在複古藝術老街經營的一切商鋪,所經營的一切產品,必須均為藝術品相關產品。
其它,如食品,生活用品等非藝術品類,均不得在複古藝術老街經營售賣……
江鴿子的眼睛越瞪越圓,他甚至後悔打暈俞東池送他走了。
這個傻豬,他是缺心眼麼?
這都是什麼規定啊!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這是前腳跟我說話愛情,後腳就撬老子的錢匣子?
還愛我?
看這破規定說的,什麼對於複古老街的房租損失,官方的補償,就是按照今年老三巷一般對外出租的金額,取最高房屋租金金額,按平方計算,給予損失的全額補貼。
這全額補貼的規定,從字麵上聽聽著是好。
可是呢!
哦,今年一間門麵不過兩貫錢一月,那以後房租漲價呢?並且,如果藝術家買賣不好,他跑了呢?
誰來保護業主?
還有我的利益?
江鴿子的臉便越來越黑。
所以,他的牛肉乾不能賣了?他的小錢錢沒有了?
誰他媽定的破規矩?
他自命是個大度人,好!就換個角度來想。
從官方說,對老街的管理,它嚴格劃分了經營產品,墊定了複古老街的格調,吸引了全世界藝術家的加盟。
沒錯,如果按照這個辦法施行,對於常輝郡可以快速成長成為旅遊城市,藝術品之都,是有好處沒錯。
然而,老街坊個人的權益呢?誰來維護?
對於家裡最值錢就是一套祖宅,沒有搬遷的這二十五戶業主來說,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啊!
作為二十五戶業主之一,江鴿子火冒三丈!
他想,所以老子自己的房子老子還不能做主經營了?就隻能租給藝術家?並且,以後成為旅遊城市之後,如全城的房租漲價增值,我們隻能按照今年的出租金額拿補貼……
這不對啊!
萬一老子家裡來個那種行為藝術啥的,這日子過不過了?
就連他都生氣,更何況段四嫂子這些小庶民呢。
老街坊一籌莫展,幾次與官家協商,就是被踢來踢去,最後被逼無奈,老少爺們一著急,就拿著家裡的板凳兒,集體去了常輝郡規劃局,管理局,總之是個衙門口,他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上門這一堵,就是整整二十一天。
甚至,薛班主這個老瞎子,都拿著鐵琵琶,堵了街道辦事處,見天在人家衙門口彈奏《六月雪》,他這琵琶一彈,好麼,周圍兩百米,不拿大喇叭說話,算是誰也聽不真了。
老三巷團結,甭管是搬遷戶,還是沒搬家的這二十五戶,總而言之,隻要喘氣兒的,就都出去堵衙門口了。
要不是當初畫地為牢,怕是他今兒回來呀,何明川他們也是見不到的。
好不容易聽到他們說完,江鴿子這股子火,算是壓抑不住了。
他想著,這些人這心得有多黑!
他在前麵冒著生命危險,為這幫家夥解決問題。
媽蛋的,一轉身,你們這是抄了老子的窩兒了!
這日子,就誰也甭過了!!
想到這裡,江鴿子一扭臉,對著他的樹兒子就喊了一聲:“得嘞!兒子……既人家不給咱爺們活路,你就給我愉快的鬆鬆筋骨,把你這小胳膊小腿兒舒展舒展,把這十裡地兒,給爸爸裡裡外外包瓷實了……咱們那,就都彆過了!”
那一日,常輝郡的一城市民,算是見證了一幕奇景。
這老三巷門口,一把老舊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穿著黑色四角大褲衩,破布衣裳的年輕的杆兒爺。
天熱,這爺許是熱了,渴了。
他就一手拿著破蒲扇扇風,一手拿著半拉西瓜邋邋遢遢的啃著!
而在他身後,那就是一望無垠的樹海。
老三巷周遭十裡,甭管你家什麼背景,私人的也好,世家的也好,宗室的也好,皇室的也罷,凡舉開工的,那些機械,還有那些工人,都被藤蔓卷著丟了出去。
江鴿子這次,他算是真的火了!
而也是在這一刻,常輝郡最奢華的酒店包間內,七八個年輕人圍坐在一個大圓桌邊上。
而那桌上鋪著的,正是常輝郡的城市地圖。
這幾位,一人手裡拿著一樣水果,正按照自己的喜好,猶如拚圖一般的,正在那地圖上相當囂張的占領地方。
這塊是西瓜的,那塊是荔枝的……
那酒店上空,成群的鴿子響著鴿哨席卷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