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拿這人不咋的,可是詹氏的主枝還是很夯的。
在這裡要說一句的是,那位少爺到真是沒有殺人的故意,他就想著,這家夥好歹也是貴族後裔,血脈再不純,也不能在老樓三層這樣的高度跌死。
他就是想給個教訓的,他花了那麼多錢兒呢!
可惜,詹天拿血統已經跟普通人沒差彆,最重要的是,他是後腦著地。
“嘖,這群蝗蟲!”
有特務譏諷了一句,伸手將檢驗箱子使勁的合上。
黎克功也無奈的歎息了一聲,雖是旁人的事兒,看死者的年紀,大家也著實是可惜的。
壯年離去,白發父母,孤兒寡婦,嘖……
黎克功今年四十出頭,他過去在齊國任職,這是他到達常輝郡特殊事務辦公室偵破的第一個案子。
誰能想到,竟然是個姓詹的,真他媽麻煩!
周圍的官員,神色都說不上好。
雖案件迅速就告破,然而……從頭開始想這件事,因牽連甚廣,他們又裝聾作啞了這麼些天兒,如今死了貴人,消息怕是要通了中州那邊的宗室,甚至陛下了。
這些官僚,最害怕的就是事兒鬨大了起民亂。
如今倒好了,這是民亂也有了,人命案子也有了……
這可咋辦呢?
黎克功看著屍車背影消失,這才脫去手上的白手套甩手給助手,扭臉對一起來的幾位官員說:“諸位,看我作甚?”
有一位麵相白淨的官員站出來說話到:“大人,我們是有苦衷的……”
可他這話還沒說話,卻被黎克功冷笑一聲打斷了。
“苦衷?哎呦,我服務過的衙門,沒有七八個,也有四五個了!人見的不少,可像是你們這樣沒用的官僚,我還真是隻能在老戲本子裡看到了……你們,還以為是過去呢?時代不同了,動動腦子成不成?你們能跟老子比?
老子拿的是陛下的餉銀,可你們拿的是誰的餉銀?是常輝郡上下老百姓的稅金跟八爺的私庫補貼,瞧這一個個糊塗的,連主子都整不明白?你們竟也有臉當官兒?”
那年輕的白臉官員被嚇的一腦門汗,他嘴巴微張著,卻不知道如何跟麵前這個,完全不懂聊天藝術的野人繼續下去。
正在此刻,從邊上跑來一個小辦事員,他滿腦門汗珠的停下腳步,語氣驚慌的對這群人大聲報告到:“大人,一幕山莊有召,命諸位大人速去!”
官員們聞聽,立刻兩股戰戰,相互慌張的看著。
而黎克功就隻是看著地上的黑血,沉默不語。
有位打頭的胖官員一咬牙,便對黎克功大聲說到:“黎主任!我們常輝郡的衙門,就是個小衙門,上麵隨便誰來踩一腳,我們都扛不住,我們這些人,好多長輩都是老出身,上麵如今也不信任,大家……也就這樣不死不活的熬著,我們……真的難啊,黎主任……”
黎克功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你不要跟我說這些,民亂這件事也跟我沒關係……我們就是特務!特務懂麼?真有意思,怕一群中州不上台麵的光毛崽子,卻不怕就近的常青山的那位爺兒?”
說到這裡,他隨手一指身後的老三巷說到:“你們還真的以為杆子們沒啥是吧?那得看是哪一根兒!常青山的那位,這裡麵這位火起來……哼,我跟你們說這些廢話作甚!”
說完,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帶著一群手下往老三巷就去了。
老三巷內,戲台前。
老桐木的兩排長條大茶桌,合並成了一個長方形的,可以坐四十人議事的會議桌。
此時議桌周圍,已經坐滿了各老巷子有威望的爺們兒,還有民眾權益會的負責人,還有老三巷的段爺爺,薛班主……
總而言之,常輝郡邊街小巷,吐吐沫能有點響動的人物,便都在這兒坐著了。
往日這些人大多隻是相互能聽到個江湖尊稱。
如今總算認識,便互相拉扯著攀起祖宗關係,說起閒話來了。
江鴿子倒是沒有跟他們一起議論,他自己坐在中間的太師椅上,正兩眼發呆,對著一張宣紙生憋對聯兒呢。
這不是他走了倆月麼,家裡那不是裝修麼。
他屋裡不掛匾額,可家門口總得立一個吧!
堂堂杆子爺兒呢,總不能叫旁人代筆。
也沒那個規矩,所以才將工地上的匠人捧著宣紙,眼巴巴的,語氣哀怨的請他務必今天憋一副出來。
不然這大門的工程算是進行不下去了!
江鴿子上一世,倒是有出身古玩街的經曆,毛筆字兒,他也是練過的。
能見人!
可是寫對聯,兩輩子這還是第一次。
生憋吧!總而言之不能露怯不是。
老戲台下,段四嫂子拿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正精神抖擻的對著地麵上的十幾隻,捆好的小公雞摩拳擦掌,亮家夥。
還有巷子裡做流水席的廚官兒,正在指揮一幫徒弟在那邊切菜,切肉,壘砌土灶。
這各處老巷子來的伯伯們,用世麵上的統稱,叫做鄉老。
鄉老來了,到了老三巷家門口議事了,不給人家端這邊的碗,那說出去,丟的就是江鴿子與老三巷的麵兒。
有時候,像是這些老禮節的事兒,江鴿子壓根不用說,也不必去懂。
隻要是給他爭麵子的事兒,就有的是人搶著做。
非但做,還要做的透風透水,敞亮無比,還不用他自己掏腰包,都是大家籌錢兒。
那些沒啥用的鄉老兒們齊齊的坐在桌子邊上,一邊嗑瓜子,一邊罵衙門老爺,抖自己這段時間的威風史。
“老子那天就看不慣,要不是街下拉著我,我一腳就上去了……”
“一腳算啥本事,老子的刀就藏在我那三輪兒上呢,前兒道具店五貫錢買的,剛石輪上開的刃兒,老子就想著,白天裡我記住他,等到沒人的時候,我一刀下去……”
事實上,這群老混子具是吹牛逼呢。
而他們之所以敢於這樣吹,那不過是知道杆子爺堵了入口,外麵誰也進不來。
可是這些老東西怕是萬沒想到,正因為出了人命,江鴿子這個本地杆子,還真的不能回避。
他給人家留了走人的通道了。
黃伯伯一邊兩邊幫襯,一邊回來抽空罵人。
“給你們這群老家雀能的!!”
他罵完,還得跑回去檢查那些小公雞嫩不嫩,廚官要求的肉可買回來了。
聽到黃伯伯這麼不客氣的罵他們,有要臉的就不吭氣,有不要臉的,像是半把掌巷子的那位伯伯,人家可是聲音洪亮,發言積極,給他本事的就跟他才是老三巷的伯伯一般。
“明兒都去半把掌樂嗬,我給鄉老們宰個大牛吃……”
他這邊正吹的美,卻不想,江鴿子忽然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說了句:“我有了!!”
黃伯伯笑眯眯的跑過來,拿起桌上的毛筆,一邊沾足了墨汁,一邊笑著說:“甚好,甚好,趕緊著,您趁著有感覺,就寫下來……”
就這樣,江鴿子拿起毛筆,對著桌麵上的宣紙,相當有氣勢的就寫下了這一樣一副對聯兒。
他這上聯是,世上儘數高門,吾躍不完。下聯是,家下一臥安眠,餘生諒閒。
最後橫批,他美滋滋的寫了三個大黑字兒。
鹹魚居!
黃伯伯臉部肌肉抽動,好半天,他手指顫抖的指著橫批問到:“我說,這字兒還過得去,隻是,我的親爺兒,親祖宗哎!這是您家門口,您的門臉兒!人家說了,隻許賣藝術品!您不賣牛肉乾改賣鹹魚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