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藝術這玩意兒,不管哪一枝,除卻天份,還要看藝術家的閱曆以及經曆。
如今絕大部分國家,在經曆了幾百年的和平時代,於養尊處優的潤養下,當代藝術界,作品質量整體滑坡,可傳世,震撼人性,人心的作品,已經多年不出了。
所謂無創意就求精,最近幾十年,一個創意,來來去去,反反複複的往精巧去雕琢,去廣泛使用的情況就多了去了。
已經連續六十年沒有國際金星,懸掛在在《永動的蓋爾》上麵了。
沒有金星懸掛,那就上量!
畢竟,隨便哪個國家也不想在《永動的蓋爾》上,屬於自己國家的那個位置一片漆黑,而邊上的國家卻群星璀璨。
這是個國際麵子問題!
對!說白了!有人類存在的一天兒,麵子始終就是個大問題。
生活在九州的人,也許一輩子都熬不出個貴族出身,然而卻可以靠著天份進入藝術家圈子獲得尊重。
藝術家雖然沒有貴族那樣多的封地,然而,如九德先生,他說有靈感想作曲了,有著貴族身份的黎克功,便會心情激動,雙手顫抖的送出自己的鋼筆,在一邊侍奉筆墨,也不覺著低了身份。
他覺著這是一樁美談。
那萬一才將九德先生那首曲子流傳千古了,他豈不就是故事中人了。
說了那麼多,藝術家在蓋爾如此夯,藝術家好當麼?
入行的藝術家們也許會說,不難啊!
可外行人怎麼形容它呢?
有句社會上常說的話是這樣形容的:
十輩子金庫養出一個小資質,老傳承先八十步入行學徒,一生華發難越大門檻兒。
所謂資質,就是生來對藝術的天份。
往下就好形容了,你有天份還得家裡有錢兒,沒有錢就去找讚助人賣身。
可是你想賣就有人買麼?
搞藝術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讚助人也不是傻子不是。
那剩下的就要看你靠了哪一門了,你靠國家的話,就得去上專業的皇室或者國家背景的高校,像是孟曉靜去的學校。
入了學校也不是說,一切大吉了!
你要在學校內競爭參賽資曆,才能進入學校所在郡州的小型藝術賽事,再入國家的藝術大賽流程。
那老傳承先天八十步入門呢,就是你有祖傳的匠人檔案,是正式拜師的,由師門推薦,你可直接進入國內的藝術大賽流程的。
所謂大門檻,那就是國家級藝術大賽當中,從六等獎到一等獎的積分製,從六等的一分到一等獎的一百分。
三百分成為初級藝術家,那之前都算學徒。
這就是所謂的大門檻,說不難,一個作品金獎就一百分,說難,一輩子六等獎也入不得藝術家行當。
而江鴿子老三巷的房子,按照規定租給藝術家使用,這個藝術家是涵蓋了藝術學徒範圍在內的。
所以九德先生說,不難!
出一個藝術學徒,把街坊的屋子集體租下來,再轉租出去就好了。
九德先生還相當沒壓力的說到:“過幾日便是咱常輝第一屆藝術鑒賞大會了,咱不說旁的,這個學徒資曆,以前咱這邊的末流學校是沒有的!
可如今老朽來了,這個資曆便有了,老街坊們也集體去考考唄,老朽就不相信了,你們這老街裡,那麼多年老輩兒都沒給你們留下個傳承?”
他說完看向老街坊們。
老街坊臉上都是一副,還可以這樣做的驚訝表情。
驚訝完,還是看向他們杆子爺。
江鴿子想,彆說,這還真就是個機會。
這常輝新藝術高校才成立,又是本國本州本郡第一屆辦大會,它總是不會吸引到太多國際的力量來競爭乾預。
如今常輝藝術大獎還沒有國際的名氣,所以,它不值錢兒!
可不值錢,它也是國家字頭的藝術大賽,這裡產生的積分是被承認的。
按照九德先生放放水的說法,這也大概就是上麵的意思,希望微微降低一下水準,放放水兒多出幾個本國的藝術家學徒,要是不乘這個通天的梯子,機會一閃而過,還真就可惜了了。
老街坊看他們杆子爺不說話,他們就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最後又一致看向黃伯伯,等他去思考。
這個事情太神了,老街坊想不明白,想明白的,卻覺著,這位老先生說的也有些太玄乎點兒了。
黃伯伯聽完,低著腦袋便開始尋思起來。
好半天兒,他抬起腦袋說到:“不瞞老先生,早以前倒是有不少手藝人,像是繡莊的,裱畫的……都是祖傳賺飯碗的手藝,傳承倒是有,可是……咱老巷子手藝,現在可以說是斷代了……沒法子,總得先奔肚子不是,外姓王那年間,苛捐雜稅那般重!誰有時間裱畫兒?像是我家,是給郡裡大角兒伴奏打鼓操琴噠!要按照您這麼形容,那也是做動態藝術的……家啊!對吧!”
這老家夥,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忘記給自己添點光彩,街坊聽了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九德先生笑眯眯的點頭,好脾氣的說:“是,沒錯兒,就是這樣的!”
黃伯伯頓時就有點得意的左右一看,哼了一聲道:“都閉嘴吧!你們還能有老先生明白?人家老先生都說,我家是……動態藝術的,是吧先生?我這話可不是吹牛的!”
他這話說完,空氣裡卻傳來一聲忍俊不住的噗哧笑。
黃伯伯正要罵,抬眼卻看到是江鴿子,便隻能生生咽了,裝沒聽到。
江鴿子還真不是故意笑這老家夥,他隻是想起自己這亭子的外號,叫牛逼亭,在牛逼亭兒麵前說大話,也真的可以形容為吹牛逼了。
黃伯伯滿麵遺憾的歎息:“可惜了啊!我就沒學了祖宗那份手藝,哎!我家那掌櫃,不提也罷!哎,如今後悔也是遲了,我……我是個當鋪掌櫃……”
老街坊再也不能忍了,一起便哄堂大笑起來。
江鴿子憋住笑意,故作嚴肅的抬眼看了一圈,那邊又頓時齊齊閉了嘴,都低下了頭,他一下子震懾下去,周圍迅速的竟連個咳嗽的都沒有了。
江鴿子心裡也彆扭,以前他可沒有這般威嚴,老街坊也是可以隨便開玩笑的……
到底……經曆了事情,是回不到過去了呢。
黃伯伯還在他身邊猶自叨咕著:“哎,我是不成了,我老了!要說旁人……也真是難,不瞞您,這有傳承冊子的大多沒傳人,有傳人的吧,人家也早不在這個窮街呆著了,有機會跑啊,都早跑了!早年間國外去了的好多呢!哎!也是常輝水土不好,賺不來養家糊口的銀子……”
說到這裡他想起什麼的一歪頭,忽猛的一拍大腿大聲道:“嘿!有了!瞧我這腦袋,說起來……有!有家傳承,當年可是相當的有名氣的……”
他說完站了起來,四下看了一圈兒,然後指著一個縮在旮旯的小胖子說:“曉善!你家的那冊子還在麼?!”
黃伯伯說完,人群中站起來一個神情怯怯的小胖子,他看大家都看他,就有些羞澀的低了頭,又點點頭。
黃伯伯一聽在,頓時就高興了,他回過臉來對九德先生說:“老先生,九州六把老匠刀,南派藏刀花家,說的就是他家!”
九德先生頓時大驚,猛的蹦起來問到“什麼?藏刀花家在這裡?不是死光了麼?”
身邊早就想說話的段爺爺,他猛的一支腦袋插了一句話:“也快死光了,就死的就剩下他一個了……”
他這話還沒說完,身後段奶奶對他後背就是一巴掌:“有你什麼事兒!鴿子還在那邊兒坐著呢?有你什麼事兒?你廢什麼話啊?啥叫死的剩他一個了?這些老街坊可沒死呢!老東西你要是嘴兒癢癢,你就去牆上蹭去!牆不當用,你去工地找塊砂紙打磨下!砂紙不頂用,你就把腦袋放到電錘下麵你死了得了!哎呦!見天給家裡孩子們招惹是非!人誰也不吭氣,你胡咧咧什麼呀?”
這眼見著老兩口要吵嘴,黃伯伯趕緊擺手說到:“曉善那,你段爺爺就這樣兒,你彆心裡去,這樣,你先家去,先把你家傳承的冊子拿來,給這位老先生看看。”
那叫花小善的小胖子脾氣很好,先是對段奶奶那邊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兒,又點點頭相當乖順的就走了。
待他走遠了,九德先生才好奇的問黃伯伯:“奇怪,國內大賽我也是幾十年間一直去的,可是這位小學徒,我卻從未見過?前些年我跟幾個先生把這老手藝歸檔著書那會……在中州博物館的檔案裡,這位花家,是早就斷了代的……那邊填的可是絕檔!”
段爺爺對這段曆史可是清楚,他又按耐不住的蹦躂了出來說道:“就是沒斷啊!沒斷啊!老花家以前有個上門結契的,後來拿了學徒冊子他跑了……”
說到這兒他極其神秘的低頭大聲說:“說是曉善他爺不頂用了,那兒!”
他用眉毛對著九德先生褲子一揚眉繼續說到:“他爹是領養的……不過呢,到曉善這兒也是斷定了,老先生您看他右手了沒有?郡裡工藝品廠,作業事故!哢嚓一刀下去,四個指頭沒了!嘿!他殘疾了……您說是不是斷了?”
段奶奶“啪!”的一下又給自己男人一巴掌。
拍完她抱歉的笑著對九德先生說:“您甭聽他胡咧咧,曉善命苦,他爹在他兩三歲就沒了,這手藝不是從那娃兒手裡斷的,是來不及傳下去……您問他黃爺爺,是個人就知道,就這老東西不知道!我想把他牽回去,您老先聊著。”
段老太太說完,扯著自己老頭子的耳朵就走了。
街坊們看著他們離去也是哈哈笑成一片兒。
正在這當口,街口老飯莊的四五位夥計,人手提著一個三層藤製食盒來到眾人麵前。
老街坊一看杆子爺要招待飯,就紛紛站起來說要回家吃,待一會兒再來。
就這樣,場子這邊迅速安靜下來,一桌子老三巷傳統席麵的上等大八金,便擺在桌子當間兒。
等大八金擺好。
周遭又用十盤應季熱炒圍攏。
這大八金分彆是,鹵,雞脖子皮,雞舌頭,黃魚肚子,鴨掌,鴨脖,半歲豬上肩,兩歲黃牛楠,三歲驢銅錢(驢鞭)。
江鴿子指著桌麵輕笑到:“幾位請把,這可是老街坊的心意,您們吃了,明兒出去還真得給老少爺們放放水呢!”
他這話說完,九德先生便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我說杆子爺,本來沒啥事兒,那邊執政的的還在呢!您這話祭就出來了,咋辦呢……香,真香!我這筷子可都不敢下了,這算是行賄吧?嗯……好吃,那老朽就受賄了!以後咱常來常往,這樣的,就多多益善!”
這老先生舉止灑脫,他說不伸筷子,就不伸筷子!
一片厚厚的驢銅錢肉兒,汁水淋淋的就生抓著丟進了嘴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