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鴿子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後,好半天他才慢吞吞的問到:“先……生?”
“恩??”
“為什麼隻能打野牛?”
“野牛啊,它們比較好保護吧,跟普通的牛群沒有生殖隔離,對了,野豬也可以,你們可以打一些野豬,至於彆的,就……先忍耐一下吧,就是允許狩獵,也要等到我們研究完……”
說到這裡,他如孩子一般,兩眼放光的看著四周說到:“偉大的瑋屏山脈,這是戰巫為我們保護的福地啊……”
江鴿子聞言,卻冷笑的看向一邊。
福地?
有能源的地方,從來就不是福地。
沿著元平河越來越濃鬱的磐磁琻告訴所有人,這塊地方它注定不得安生了。
幾條綠色的藤蔓在前麵緩緩開路,他們雙足立地之地,皆是安全的枝葉鋪地,如行綠色的通道。
江鴿子是有些不明白生殖隔離這樣的事情了,不過,看到這樣執著單純的人,他倒也是充滿了敬佩之意,所以,走了一段後,他又說:“他們說,先生有個環境問題實驗室?”
“對,就在中州自然博物館,您想看看麼?我們馬上要啟動沛梧平原相關的一係列研究……”
“哦……就不看了,不過,我可以為你們提供讚助金,恩……每年大概可以拿出一萬貫。”
他話音剛落,穆先生腳步停頓,他眼裡閃過一些異樣的色彩,上下打量江鴿子。
好半天兒,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認真與他解釋到:“江都督,我的那些研究,並沒有豐厚的專利回報,隻是一般的國家項目,您……雖然我是很需要這筆錢的,可是……”
江鴿子聞言,倒是挺無所謂的笑著說:“沒事兒,我有錢,恩……也沒想回報什麼。”
穆先生表情頓時羞澀,有些不好意思的與江鴿子協商:“其實,那……那我可以為您申請帝國生態保護貢獻獎,那個……那個對名望還是不錯的……指揮官好像也有這個獎,其實,也不是沒好處!真的,那些老派的貴族靠著這個能避稅……您……”
“哧……不用了!”
江鴿子聞言失笑,他看向這位認真先生說:“什麼獎都不需要,您忘了,我是個藝術家……還是有些名望的,我也享受國家對藝術家的優惠稅率政策。”
“對,對呀!我忘記了!你們要比我們日子好過……抱歉……”
他們聊著,聊著,就走到了那群甲咼人麵前。
低矮的灌木叢旁邊,坐著站著三十來個,充滿“野性”氣味的甲咼人。
這些人大熱天穿皮襖,耳朵上佩戴著雄鷹羽毛,露著毛胸,身材健壯高大,眼神凶性,露著最原始的對動物的恐嚇態度。
簡稱,無用的炸毛。
當江鴿子他們走進,這群本來在低聲交談的甲咼人頓時安靜下來,都是滿麵屈辱並且畏懼的看著江鴿子。
至於多天來對他們耐心教導的穆先生,甲咼人的眼裡是沒有他的。
經曆了無數次臉被按在地下摩擦,江鴿子已經成為這群甲咼人,深夜都能被嚇醒無數次的噩夢。
這些甲咼人,曾是部落裡最堅定堅強,可以一敵百的強大勇士,後來他們成為部落長。
現在,他們被人從部落裡強行帶離,毫無反抗能力的被遷離族群,被迫徒步跟隨,每天被屈辱著奴役,接受一些他們都不明白是什麼的,那些文字玩意兒……
甲咼人有自己的文化,有自己的圖騰,已經發展出了自己的一點基礎文字。
他們有部落祭祀文化,音樂文化,並認為,自己是神鷹的孩子。
出於對飛翔的向往,因不可及,他們最勇猛的勇士,身上都要佩戴羽毛。
就是因為這個習慣,江鴿子覺著他們跟印第安人近似……其實,他們遇到了自己,算作他們人生最大的幸運吧,因為自己恰好是唯一可以影響到俞東池這個人的乾預者。
即便有人權保護法。
穆先生將組合黑板在泥土上紮下,拿起掛在胸前的眼鏡帶好,拿起白色的講解筆,認真的對這些野蠻高大的甲咼人,講解中州文字的古老字根。
恩,這是一件令人頭疼的掃盲工作。
可是生而為人,總要溝通理解吧。
辦法是江鴿子想的,並得到了整個科研小隊的支持。
從來沒有被規矩的約束過的甲咼人自然不服這個瘦雞,雖然他有兩片令人豔羨的眼睛寶石,然而他們也不嫉妒。
這些甲咼人用原始的方式或躺,或坐的反抗著,反正就是拒絕看那個可怕的小黑板。
一看就渾身骨頭疼。
這種無謂的反抗,也不過幾秒時間,隨著江鴿子背手肅然的一聲咳嗽,甲咼人頓時機靈的乖乖坐起,按照新的規矩,從低到高的盤腿坐好,還從黑漆漆的皮毛襖子裡,掏出皺巴巴的小本子,小鉛筆,彆扭的抓著,捏著,開始認真學習。
沒錯,就得認真。
不然就得骨頭疼。
板子後麵的那個惡魔,他是會……考驗的,考驗不過關,被強行毆打什麼的,也實在是太屈辱了……
噩夢啊!!!!
一個小時後,毛尖先生拉著三隻健碩的野牛回到野地小教室,他用腳從車上踹下兩隻依舊冒著熱血的野牛……
小課堂頓時秩序混亂起來。
對於不食用生食的江鴿子他們來說,野牛的鮮血有著濃鬱的血腥氣,令人惡心。
然而,對於這些甲咼人來說,那些鮮血卻是最美的滋味。
他們迷信一切血液裡帶著的神秘力量。
十幾天來,這些被沒收利器的甲咼人,早就知道這是戰神圈養他們的食物,他們默認這個規則,早上跟隨科研隊出來之後,又一直沒有吃到食物,現在早就餓的扛不住了。
穆先生喊了幾句,眼睛求救的看向江鴿子,然而江鴿子卻嘴角微勾的看著身邊的草地。
老先生也是的,就沒完沒了,正常課堂四十五分鐘,他能叨逼叨一個小時……
差不多得了。
江鴿子不管,穆先生隻能歎息,收起小黑板,滿臉同情的看向那些甲咼人,極其無奈的擺擺手。
任何時候下課都是一種解脫吧,甲咼人興奮的呐喊,就像打了一場勝仗般的對著天空舉拳,還撕心裂肺的喊了幾聲。
隨著一聲咳嗽,他們小心翼翼的看看江鴿子的臉色,更加小心翼翼的收起破本子破鉛筆,這才從腰上解下唯一剩下的小銅刀,衝著那兩隻野牛就奔去了。
陽光下,他們用人類的嘴巴吸允鮮血,還一臉美妙至極的表情。
江鴿子站在穆先生旁邊,眼神平靜,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平原上的落日終於降下,大地灑金。
密集的蒼蠅撲在動物的白骨上,幾隻鬣狗蜷縮在草叢猶豫的窺視。
大腳車開的緩慢,戚刃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看著走動緩慢,抬著各種研究器材的可憐甲咼人。
他終於忍耐不足,好奇的問江鴿子。
“先生?”
“恩?”
“為什麼要用甲咼人背那些器材,我們可以更加快速啊?”
每天的來回行程,最少要浪費四個小時。
戚刃是個合格的侍從官,然而在江鴿子周圍的群體裡,他的智力真的就屬於最低一層。
每天早上,江鴿子把跟隨船隊的那些甲咼人踹醒,強迫他們背上各種器材,還有自己的生活用品,來回跋涉幾十裡的背著那些沉重玩意兒跟著科研隊到處奔走。
每天活動完,他會發給他們幾張票麵寒酸的紙鈔。
就連毛尖先生看過一次都刹那間就明白了江鴿子的用意。
可探險隊大部分隊員卻認為,這位江都督人品惡劣,他在戲弄那些甲咼人,把人家當成玩具。
如此,江鴿子最近的名聲,還真的有些不好了。
聽到戚刃這樣問,江鴿子卻懶得回答這個問題,他隻是扭臉看著遠處的落日餘暉說到:“那些……甲咼人。”
“恩?”
“如果我們不乾涉他們的生活,他們大概已經發展到青銅時代了。”
“什麼?”
“沒有什麼……”
雄鷹從落日中穿行,發出自由的愉悅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