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燕子徘徊在江鴿子的城堡車門口,心理上有些不舒服, 因為鴿子交代完事情之後, 他把俞東池那家夥喊到房間, 單獨會見已經整整兩個小時。
他們沒有去銀杏林的藤屋, 而是回到了私密性更加好的城堡車內。
按照往常的慣例, 這個待遇應該是他的。
但是現在這個福利, 被那個該死的無聲無息的搶走了?
“先生, 您是不是要來點熱茶?”
戚刃小心翼翼的與麵色不善的連燕子交流。
連燕子卻看看腕表之後拒絕了,他說:“不!他們進去多久了?”
戚刃看看他的腕表,再看看連燕子那張故作平靜的臉, 他什麼都沒有說, 也不想再回答這個問題了。
即便他是一個末流的小侍從, 也是有侍從官的尊嚴的。
連燕子嘴巴微張, 拍拍自己的腦子抱歉到:“哦!哦!抱歉,我剛問過,是啊……問過了~那麼好吧!請給我一杯茶……”
戚刃點點頭,臉上表情無奈的離開了。
而連燕子卻心神不寧的看著緊閉的房門,心情又進入了無限的計算當中去。
他敏感的察覺到, 鴿子一定遇到了相當困難的問題, 而這個問題大到一貫篤定淡然的他都解決不了了。
所以,他在一身泥濘,跟穆先生他們交流的時候, 才會魂不守舍, 一直在打量俞東池……不, 有時候他也會將目光放置在那些皇儲身上。
彆問他怎麼發現的,反正敏感的他就是察覺到了。
腦內數據線索不足以給連燕子提供答案,他就難免有些思維錯亂,慌張的就像個孩子一樣,想趴在門上偷聽,又因為從小的教養而強行按耐住了這個念頭。
江鴿子房間內,俞東池的福利其實也沒有連燕子想象的那麼好,他的情況甚至可以用糟糕來形容了。
此刻,他坐在房間的地毯上,臉上迅速變幻七扭八歪的表情代表著,他被迫在接受著一些他並不想要的記憶。
而江鴿子,他正靠著窗戶神色不明的看著窗外。
那位,在消失之前,委托給江鴿子一個東西,一顆不足巴掌大的水晶球。
他說是蓋爾的本源力量,希望江鴿子給他找個繼承人。
而兩個小時前,江鴿子把俞東池喊到了自己的房間,他主動將這玩意丟到俞東池懷裡。
俞東池還挺高興的,他接住那顆巴掌大的水晶球,笑著的問他:“這是什麼?”
禮物麼?
江鴿子艱難的脫去自己手上滿是泥巴的半指手套,一邊拽一邊回答:“那是……你祖先留下來的遺產,他指定我作為轉交人,我想了半天……恩~我就跟你熟,就便宜你了。”
他說完,脫衣進浴室洗漱。
俞東池仔細想著江鴿子這句話,說老實話,他想了半天也沒明白,鴿子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
不過,追求這麼久了,鴿子還是第一次送他東西,他還是很高興的。
他看著那顆裡麵儘是白霧的水晶球,先是好奇的晃動它,接著發現……他的身體開始失控,無法說話,也無法求救了……
一切都超出他的想象……他雙目撐的都要暴突出去,還舉著那顆水晶球,緩緩的,緩緩的將它放到自己雙眼之間。
那一幕真的是很可怕的。
因為俞東池的神識一下子脫離了軀體,他在高空看到自己舉著那顆球,親手將它從眉心……塞進了大腦。
塞進了大腦!!!!!
耳邊忽然有人輕笑了一聲:“嗬~他果然選擇了你!就~跟我來吧……”
俞東池聞聲看去,卻看到了自己……
等到江鴿子從浴室裡出來,俞東池已經坐在地毯上,進入深度冥想當中。
看著這張表情痛苦的臉,江鴿子來到窗邊,打開抽屜取出香煙,推開窗戶慢慢吸了起來……
俞東池,他不知道是害了他,還是成就了他……
可是,不交給俞東池,要交給誰呢?
李耀麼?
或者李瓊司那種人?
兩個小時之後,俞東池終於有了動靜,他先是微微發出一聲歎息,接著緩慢的像是初生的嬰孩一般的伸出了自己的手……開始仔細打量起它來。
等到腦內的神經與手部神經鏈接通暢,
他開始細細撫摸自己的頭顱,接著脖子,軀體……最後他慢慢的找到了身體的每個部位,試圖舒展開已經麻木的腿……
大腿血液不暢,針紮一樣的感覺徐徐傳來,他低哼了一聲,聲音裡透露出一種奇異的愉悅。
江鴿子抿了煙頭,看看麵前積滿了煙屁股的煙灰缸,難得說軟話的問了一句:“你……還好麼?”
俞東池低著頭,好半天他才伸出手撥拉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用一種特彆寒涼,沒有人類情感,江鴿子曾經聽過的一種熟悉的語調說到:“不好!”
這聲音充滿威壓,威嚴的令人喘不上氣來。
調子像古裝劇王台上的王者,像個沒有情感的孤家寡人,卻絕不像那個柔軟,敏感而又多情的俞東池。
江鴿子本來準備邁出去的腳,頓時僵住了,他有些遲疑的問到:“你是?”
俞東池扶著身後的牆壁,慢慢的站了起來,他眼神陌生的看著江鴿子,仔細觀察半天之後,才用困惑的語調問:“你~是誰?讓我……想想,時間太久了,我的記憶……有些老化……你是?”
江鴿子神色冷厲,立刻想起了一種他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於是又問:“你……是?”
俞東池用手掐了一下不聽話的大腿,身體劇痛,可他的表情卻莫名的帶著一絲痛快,他不斷調整著臉部的肌肉,最後終於找到了笑的方式,於是先拉起臉頰的肌肉,然後一步一步將表情擴散,努力操控著肌肉說到:“我是……是啊……我是誰呢?時間太久,我~想想到底有多少年了?”
他半蹲著僵持在那裡,腦袋看著天花板,開始思考……好半天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誰。
最後他刻板笑看著江鴿子,語氣依舊沒有調整好,帶著僵硬的語調問:“可以提醒……不!提示一下嗎?時間實在太久了,我有點……搞不清楚我在那裡了?我們~認識?”
江鴿子嘴唇顫抖了一下,慢慢伸出腳,走到俞東池麵前,他拉起他的胳膊,將他半擁在自己懷裡。
這人渾身的肌肉都在發著抖,是冷麼?
他將他扶到了自己床上,還好心的給他蓋被子,並倒了一杯水。
然而,這杯水還沒有遞到俞東池的麵前,那人卻躺在床上咯咯的笑了起來。
“嘿嘿!嚇~嚇到了,還是做了壞事,內疚了……你~在擔心我!”
江鴿子把一杯水潑到了他的臉上,回手把杯子丟進了垃圾桶說:“滾!”
俞東池躺著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像個瘋子一般。
江鴿子筆直的站立著,心裡腹誹這家夥就像他的祖先一樣,都是~神經病!
俞東池笑了一會,他伸出手抹了一把臉,用以前絕對不會有的語氣,帶著笑意指責到:“拜托,隻是騙了您一次,您就受不了了,可是您把我拽入深坑,隨意改變我的命運……知道~我在那邊流浪了多久麼?”
江鴿子看著他的臉,冷淡的表情終於微變,他猶豫了一下,語氣帶了一絲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抱歉語調說到:“我……我很抱歉。”
俞東池安靜了下來,發了好一會呆他才無奈的苦笑起來:“嗬~您抱歉做什麼呢?您不過是被強行拉進來的……外星人?”
說到這裡,他好奇的扭臉去打量江鴿子,就像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一樣,他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觀察了很久,最後終於歎息了一聲說到:“他的眼光沒錯,地球生命果然是好看的,尤其是您現在這個樣子,這次,您又加了多少點在智慧上……”
江鴿子沒有說話,卻拉過椅子,慢慢的坐在上麵,反複的打量俞東池。
靜默許久之後,他問:“你看到了。”
俞東池用鼻子哼了一聲道:“恩,看到了!還有……您……你以前的樣子也看到了。”
不但看到了,他還去了,他就像個地球人一樣在這個人曾經的命運當中,活了很多年。
他帶著學習的任務去了很多界麵,參與了很多命運……不過,江鴿子之前的命運,是最被他在意過的,並且參與的最深的一段命運線。
他終於想明白,這人為什麼一直拒絕自己了。
他壓根就沒有融入新的生命,也拒絕新的命運。
所以,他總是徘徊在外。
江鴿子打開煙盒的手停頓了下來,又緩緩取出一支香煙點燃,噴出一口煙之後問他:“然後呢?”
俞東池托著身下的床鋪,一臉水的坐起來,靠在床頭,用一種懶洋洋的語調說到:“喂!我說~你可欠我個大人情。”
江鴿子一愣,漆黑的眼仁看向俞東池。
俞東池卻拉起他的被子,擦了一下自己滿是水的麵頰後說:“我去了地球,還……去了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