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美麵色一驚,街口的老餅店一年四季排長隊,去了那邊沒個一小時時間是回不來的。
戚刃表情露著親切的笑意,然而眼底卻閃著命令的光芒,他下巴對這個胖姑娘微微擺動了一下。
接著,石美姑娘便麵色一白,手指顫抖的接過鈔票,低著頭小跑著離開了小飯館。
她心裡清楚,這些貴人肯定是要搞事了,然而他們到底要搞什麼事情呢?
直到此刻,這位有些小心思的民間姑娘才徹底有了危機感,什麼機遇,什麼奇遇,什麼奇緣這樣的詞彙,算是徹底從這姑娘的腦海裡翻篇了。
那些人到底跟自己是不一樣的啊!
她一邊跑一邊想著。
張顯榮眼巴巴的看著江鴿子,而江鴿子卻做出思考的樣子,好半天兒他才認真的對這倒黴蛋說:“我想,這些救助金跟你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張顯榮表情錯愕,他驚訝低呼道:“怎麼會!我好歹……好歹也屬於災民吧,若是那筆錢兒不到位,破產也就是早晚的事情啊。”
說到這裡,他看著麵前懸掛的電視道:“難不成我也要找個地方跳下去麼?”
江鴿子用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他的語氣也是相當篤定的說:“愚蠢!即便你跳下去,你也拿不到一文錢兒。”
“為什麼啊!”
“不為什麼,反正你就是拿不到。”
張顯榮的人生再次來到了死角,他眼眶的濕意越來越濃,似乎隻要有一絲絲的磕碰,那裡麵的噴泉便會噴濺而出。
江鴿子善意的遞給他紙巾,看他低頭抹了一會後才故作同情並關心道:“不要難過,你還年輕呢,任何苦難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
然而他這話還沒說完,張顯榮便抬頭從聲音嘶啞的大聲說到:“可我父親不年輕了啊!我全家都被我連累了啊……為了避稅,我們……我們用的是家裡人的戶籍證明,如果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何苦坐在這裡難受!您說得對,我還年輕呢,我日子長著呢!可我就恨不得去死了才好,可我父親不年輕了,我的親戚們並不能從我的買賣裡拿一文錢的報酬,我要連累死他們了您知道麼?”
江鴿子搖頭:“我不知道。”
張顯榮嚎啕大哭起來。
小飯館的食客不發一言的看著,而隨著這倒黴先生的哭泣,越來越多的人眼睛裡渲染上了濕意。
江鴿子等他的情緒宣泄到一個度之後,才拍拍他肩膀到:“你就是哭出一條河來,也是沒有用處的。”
張顯榮哽咽到:“可是,我該怎麼辦呢先生?”
江鴿子嘴角微勾了,再次遞給他一張紙巾後道:“不知道你~看沒看過人權保護法?”
張顯榮停止了哭泣,抬臉困惑的看著江鴿子問:“人,人權保護法?”
江鴿子點點頭:“對,人權保護法。你的遭遇我很同情,然而這件事從經濟的角度是沒辦法處理的,從大樓上跳下去也好,從大橋上跳下去也好,都沒有一點用處。
銀行破產就是破產,而經濟法大部分的條款是為了保證經濟暢通,協調保護它的一種手段,它跟您的直接關係很少,不過從人權法的角度,如果你能豁的出去的話,我想此事還是有解決的辦法的。”
張顯榮也是人生真正走到了絕路上,當他聽到江鴿子這樣說,便渾身顫抖起來。
他伸出手,緊緊抓著江鴿子的手哀求到:“先生,求您指點一下,隻要不違背法律,不是殺人放火這樣的事情,請您務必指點我一條生路,求求您了!”
小飯館的街坊紛紛發言,大家俱都是一個意思,看先生儀表堂堂,這家夥實在可憐,您就幫幫他吧。
等到眾人求完,江鴿子才一臉為難的說到:“其實,從經濟法那裡想辦法的是行不通的,不過我剛才仔細想了一下,人權法那邊還是可以操作一下的。”
張顯榮磕磕巴巴的問到:“如何,如何操作?”
江鴿子一伸手取過桌麵上的點菜單子,拿著小飯館提供的鉛筆,才剛準備寫點什麼,他身邊的唐淩便一伸手,對江鴿子笑笑說到:“先生,您說,我幫您記錄吧。”
畢竟,有些東西早晚會追查下去,他家先生的筆跡是早晚會出現在官方文件上,到時候,隻要是個做痕跡的,一眼就能察覺出線索。
江鴿子衝他笑笑,將手裡的紙條推了過去。
小飯館寂靜無聲,看著屋子裡那些帶著敬畏的眼神,江鴿子內心莫名的就升起一種奇妙感。
這些陌生人的敬畏並非來自他對領域的控製,他們的敬畏是來自他們對未知知識的敬畏及敬重。
而他,一個曾經的鬥室小民,忽然他就掌握這種知識給予的手段,這感覺真是……怎麼說呢,微妙的很。
他下意識的舔了一下嘴唇,用一種全新的,從未使用的語氣,沉穩而有力的向這群人講訴起來。
的確,從經濟法的角度,這些被卷進銀行破產事件的人是沒有生路的,然而他知識積累到了一度,世界就格外寬廣,麵前便出現了無數條生路……
皇室還政之後,法律也進行了一係列的改革,在九州最新的人權保護法當中,當人為造成的災難大麵積損害到群體公民的利益,那麼公民可以聯名申訴到人權保護機構,請求人權保護機構以群體代表人的名義,向法律相關部門提起告訴,並要求追究引發此次金融災難的人或群體單位的刑事責任,並得到相應的賠償。
當然,人權法裡的麵的這一條,也有個基本的前綴條件,那就是受波及的群體必須是一萬人以上的。
江鴿子慢慢的從腦海裡抽取出那些法律條款,最後他指著桌子上的小紙條對倒黴蛋先生說:“如果我是您,明兒起,我就找個印刷部門,將這些法律條款以及解決辦法統統印上去,這次的事件波及很大,我想……集合一萬人還是很簡單的是麼?”
還,還可以這樣解決?這圈子繞的有些大啊。
張顯榮先生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然而他簡單的世界觀裡,經濟出了問題就去找經濟法,這饒了一大圈兒,從人權法找出路,還真是打破了他的一貫認知。
他點頭如搗蒜的說到:“是,是的!很簡單,很簡單。”
然而他又哭了,他抬臉對江鴿子哽咽到:“好先生,您知道麼,我們那邊雖然是個外沿商圈,可據我所知這次的災難已經波及到了整個商圈的利益,一萬人真的很簡單,隻是……即便是我們集全了一萬人,我們真的能拿到賠償麼?直到現在,衙門那邊也沒對銀行破產拿出一個解釋,就是找到了災難誘因造成人,然而這些人有賠償能力麼?”
有呀,那些人可是全世界最有錢的一家子了。
江鴿子表情微滯,略微思考一下,便一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塊東西手背朝下的遞給張顯榮。
張顯榮滿麵困惑的一摸,頓時臉上大驚失色,愕然的看向江鴿子。
江鴿子對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附身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話。
而這位倒黴先生的表情先是如蒙雷擊,接著便慢慢趨向鐵青,最後竟然氣的開始渾身顫抖起來。
他喃喃的說:“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是這樣?”
江鴿子對他做出一個噓的手勢,在這位先生精神還在神遊的狀態當中,他帶著自己的侍從們,悄悄離開了這間小飯館。
走到門口的時候,江鴿子還有禮貌的對老板娘一笑到:“飯菜非常可口,如果有機會,我們還會再來的。”
走到小飯館門口的時候,江鴿子用一種奇怪的語氣對戚刃說到:“萬萬想不到的事兒,我竟然靠著以前我最討厭的身份來博取彆人的信任,貴族佩玉是個好傳統啊。”
戚刃表情古怪的看著身邊的雪堆兒,好半天他才嘀咕了一句。
“先生這樣做,真是太冒失了。”
“不,應該說我太誠實正義了!我就見不得彆人撒謊,你說呢?”
石美姑娘氣喘籲籲的提著兩大袋點心從街邊飛奔回來,快要走到小飯館的時候,她便看到那三位貴人正緩步向她走來。
她停下腳步,腦袋裡亂成一團。
當江鴿子與這位姑娘錯身而過的時候,她聽到這位貴人用一種極其平靜的語調對她說到:“點心是請你的,祝你新年愉快!對了,如果有一天……有人問你我們到底是誰的時候,你就說……恩,都二十二歲了,還沒有個結契對象,所以你就從街邊勾搭了帥哥,明白了麼?”
石美姑娘嚇傻了的呆滯在當地。
一□□零年年尾,九州帝國發生了建國以來第一件民間告訴皇室案件,它最終的結果就是,民眾到底是贏了。
而最後一代執政皇帝不得不把金宮抵押給了國際財閥,並連帶的後續三代皇帝都在還債。
後來曆史上的那些記述者是這樣寫的……引發這場訴訟的起因,竟偶發於大街邊緣的勾搭帥哥事件。
石美姑娘到底是迎來了人生最大的機遇,她被曆史記錄在案,不斷的出現在法律學校的書籍裡,被人反複提及了千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