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1 / 2)

十裡人間 老草吃嫩牛 15290 字 8個月前

江鴿子坐在特殊事務局, 聽外國來的三十六福格先生,講訴他祖國悲傷的故事。

他本以為這種嚴肅的,國與國之間的交談會相當莊嚴嚴謹。

然而這就是個訴苦大會。

三十六先生說他的祖國好窮,好慘,各種淒涼, 處處人間地獄, 一年四季不下雨, 到處都是不適合耕種的鹽堿地,隨處都是餓殍及無依無靠的兒童。

好不容易有大國願意援助他們了, 卻差點全軍覆沒, 佛偈艾利付出巨大的國力,才援救了一個李耀出來。

江鴿子知道魔魘, 還是頭一次聽說世上有魘人這一說。

魘人?閹人?

這個名字真是具有……讓人忍俊不住的惡意啊。

然而當他問起魘人的來曆,這位卻說,從有佛偈艾利這個地方開始, 便有了魘人。

並且各國宗教研究部門, 也給了這些魘人代表的宗教一個官方定義, 他們稱呼他們為邪教!

是的, 邪教!

全世界沒有一個正常的宗教, 有獻祭人類生命的教派儀式。而魘人背後的沼靈教,就有嚴格的獻祭儀式,並且每十年一次。

他們要求很高, 首先必須是血統純正的佛偈艾利人, 而且要求年齡不得超過二十歲, 必須是身體健康的青年男女。

所以每十年,在佛偈艾利某些地方,會有上千的青年男女神秘的消失,從此不知所終……至於魘人,他們在傳說裡是那些被獻祭的佛偈艾利青年,死後化為真靈,真靈守護教門,庇護部落,庇護生靈。

他們沒有實體,隻有虛靈,就像魔魘那樣難以捉摸,萬幸卻沒有魔魘的強大破壞力。

可便是這樣也是可怕的,李耀回憶,他帶隊進入,身邊的人會莫名死亡,他們嚴防死守,然而身邊的空氣會忽出現黑洞,有武器從黑洞探出,達到迅速殺傷的目的,他脖子上的傷痕就是這麼來的。

甚至,他的隊員就是死亡了,那個黑洞也不會放過屍體,會有無數看不見的力量從黑洞裡伸出,將遺體拖入深淵。

無形的敵人是最可怕的。

李耀他們出去沒有帶巫,並且佛偈艾利不具備裝置禁幕的財力,所以這個國度基本就是魔魘自由存在的區域。

江鴿子皺眉問身邊的李耀道:“這麼邪惡的組織,為什麼沒人管?”

李耀顯然不想談這個問題,然而江鴿子問,他卻不得不回答。

他看了一眼表情悲憤,聲音洪亮亢奮的三十六先生,拉下座椅,在江鴿子耳畔悄悄說:“誰會管呢?他們隻在自己的國家折騰,您明白了麼?”

江鴿子點點頭,明白了。

三十六福格先生的表情是激動的,他指著圖片上一群趴伏的人群道:

“看哪!先生們,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是我的祖國?我的母親為什麼多災多難……”

江鴿子表情維持平靜,卻側頭在一邊的上官大力的耳邊說:“他翻來覆去就這幾句?我聽到了一股子濃重的演說腔……”

上官大力身體向後仰了一下,倒是不帶偏見的對江鴿子小聲說到:“這位老先生還是可以的,他每年自費全世界演講,為佛偈艾利的兒童尋求教育援助,醫療援助,他也沒有什麼私心,每一文援助金他都能做到用在實處……我個人倒是挺佩服他的,隻是他的行為,嗬~對於國家真正的幫助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甚至,佛偈艾利周邊的國家,因為他的演講,在邊境拉起了長長的鐵絲網。”

江鴿子點點頭,看著麵前屏幕裡出現的那些畫麵,原野裡乾涸的河床,四肢無力的饑餓兒童,胸口乾癟的母親,他腦袋裡想出一些相似的畫麵,並感受到了巨大的宇宙惡意。

怎麼說呢,到了哪球,受苦受難的都是一樣的,那些孩子眼神惶恐無助,身軀乾枯,露著營養不良的大肚皮跟凸肚臍兒……

可是,在地球這樣的孩子大多是黑色的。

在蓋爾……在佛偈艾利,這樣的孩子卻是金發碧眼,肌膚雪白的。

當然,泥巴裡打滾的孩子,也說不上乾淨,然而你依舊能從有限的畫麵裡,看到他們的人種。

生存在佛偈艾利的這些人類,屬於白種人。

陽光照耀下,那些枯瘦的白色人種孩童嘴唇乾裂,雙目無神,他跟在牛的屁股後麵,雙手接著牛尿,把腦袋半埋在手心裡,好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他抬起頭,露出一對沒有情感的空曠藍眼睛。

三十六先生痛心的嘶吼:“我們兒童的夭折率是全球最高的,各位先生!眾所周知我們佛偈艾利在上個世紀,甚至被人稱呼為帶著原罪降生的民族,我們的地位比自由巷的罪民也好不到哪兒去,罪民還有個服刑期限,可是我的故鄉呢?即使它再貧窮,再荒涼,它也是我們的故鄉啊……我們的先祖從奴隸的世界掙紮出來,卻絕對想不到世界上還有更加恐怖的深淵吧……”

見這位老先生一直用有限的詞彙形容著他的故鄉,江鴿子到底是不想浪費時間了。

他抬起手,對三十六先生做出了一個問話的手勢。

“打斷一下,三十六先生?”

三十六福格愣住,發現是江鴿子,立刻態度十分謙卑的對他道:“我在的先生,我們與九州世代親密~是兄弟一樣的關係,您可以喊我福格,老福格,我親密的朋友都會這樣喊我。”

江鴿子點點頭,卻依舊喊他三十六。

“好的,三十六先生。對於貴國的現狀我十分同情,卻也無能為力,甚至……這裡沒有記者,也沒有慈善基金會,更沒有一群帶著足夠水源,以及食物的軟心腸婆婆媽媽們,我的意思是……

三十六先生,我現在並不具備給乾旱的佛偈艾利降水的功能,也從沒有見過迫害你祖國的那些魘人,我甚至連魘人的基本概念都沒有,所以我有些問題想問一下你,你能儘量~簡短~清楚~的回答這些問題麼?”

江鴿子的話從字麵意思上來看,是相當無情的。

可他現在跟以前不同了,那麼思維與做事的方式自然也不能如從前一樣,從三條巷子口去打量世界。

在他看來,這就是三個國家,麵對麵的一次官方會務,它涉及的一切問題當中,同情是最沒用的東西了。

沒有任何國與國之間的合作,是因為同情而引發的,當然,同情這樣的情緒必然會有,可是合作以及援助這件事它隻要發生,必有其身後的長遠的意義。

李耀去至佛偈艾利,也絕不會如他字麵所描述的那麼簡單,就隻是單純的去送援助物資?捎帶處理魘人問題?

騙鬼鬼都不信。

江鴿子現在的思維已經習慣把北燕利益放在最前麵了。

北燕是什麼?

北燕是他自己,是俞東池,是連燕子,是老三巷的街坊,是他的門徒,甚至還是那些甲咼人的北燕。

他也絕對不相信,中州的這次援助佛偈艾利行動,是出於人道主義的。

佛偈艾利窮,它也有三十一萬人口。

江鴿子手裡才有幾個人,整個北燕可以用到的又能有幾個?他是一個人都折損不起的,也因此不得不慎重起來。

福格先生愣在當地,有些困惑的求援一般的看向李耀。

最起碼,在幫助李耀逃離佛偈艾利期間,他們是培養出一定友誼的。

這位就是個外交老實人,沒受過什麼深度的教育,地位全靠血統,知識是自學加勤奮,至於什麼外交手段,也是靠著多年來的外事活動,憑感覺模仿,多學於那些政客的官方演講,沒有太多的實質東西。

又因為貧窮,這些年他走出去,人們對他代表的佛偈艾利也是兩種態度,一種官方同情,一種心靈歧視。

然而有一天,一位大國親王用平等對話的方式,與他正式的交談,他就不知道怎麼應付了。

他求救一般的看著李耀。

李耀被迫從哀傷的自我責備氣氛裡掙紮出來,他看向江鴿子道:“哦!抱歉,我有些走神,恩~對於佛偈艾利,我想我是了解的,您問他還不如問我呢。”

江鴿子看看他,又看看三十六先生問到:“可以麼?”

“當!當然……李耀先生是我們佛偈艾利真正的兄弟,我們是朋友!朋友!”

按道理,這是不應該的,一個可以代表國家的人,為什麼要讓彆人為他發聲呢?

江鴿子又給了他機會問:“真的?”

三十六先生卻滿麵欣喜的看著李耀道:“當……當然,佛界艾利跟九州友誼長存,我與李先生具有……”

江鴿子趕緊把手交叉在胸前,阻止這位先生的套路演道:“那就請您休息一下,還是我來問他吧。”

就這樣,江鴿子將椅子搬動角度,與李耀進行了一次麵對麵的交流。

他問:“首先,我想知道在地圖上標明

佛偈艾利的這個國家,它的真正政治權利掌握者到底是誰?”

時光總會在不知不覺當中,把一個政治白癡,淬煉成一位老油條,江鴿子現在就掌握著這種政治對話的技能。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掌握了。

李耀愣了一下,沉思片刻之後總算回答到:“您說政治權利?”

“是,就是你知道的那種政治權利。”

李耀有些驚愕的看著江鴿子:“您是?怎麼看出來的?”

而江鴿子卻覺著,這還用問麼,這家夥一看就是說話沒啥底氣的人啊!

他說:“這段時間跟著那家夥,我也是見了不少皇室成員,還有其它國重要政治成員的……就是在持鼎門舉牌子的小商家,說話都比這位有底氣吧!而~這位三十六先生,他隻是站在兒童的立場發聲,這就不對了,世界是豐富的,有男人女人,老人孩童,動物植物……而這位先生,他隻提及兒童而引發旁人的同情心,他下意識回避其它類,這說明,他對其它類的掌控力不到位,簡而言之,他心虛,他沒法代表,我讚美他的誠實,可是這不夠……”

李耀的舌頭在他左麵頰,頂出一個鼓包,他沉吟後歎息:“這樣啊……小愛那家夥還真是有福氣呢。”

江鴿子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道:“此事與我們皇帝陛下沒有什麼關係,它是屬於我職責範圍內的事情,所以還請副都統先生如實告訴我,佛偈艾利真正的現狀,我才能從正常合理的各方麵條件下~選擇出與你們合作的可能性……

並且,在這個問題之前,我也想問下副都統先生,你們這次援助計劃的~真正合作條件是什麼?我希望你能夠實話實說,這樣,我們才有可能繼續合作下去,否則我就是走了,我也沒有一文錢兒的損失,對麼?”

屋子裡漸漸安靜,李耀陷入深思狀,好半天,他嘴巴略張,本想說出一個答案,然而大都督上官大力卻在一邊阻止到:“副都統!請您在說話之前三思,畢竟此事涉及到我們的女皇……”

然而他還沒有說完這話,李耀便利索的回答到:“因為皇室!因為皇室宗室的財務窟窿!因為我們吸金不要命!這才臨時與佛偈艾利,與這位三十六先生背後代表的政府軍達成了合作意向,事成之後~他們答應把佛偈艾利以北的有色寶石礦脈開發權,免費送給我們挖掘一百五十年,對!合作的條件就是這樣……可,很可笑的是,佛偈艾利以北的地方,多年來都在魘人勢力範圍……”

說到這兒,他眼睛赤紅的看著上官大力道:“還有女皇!她退位了!退位了!您是寒門出身吧?為什麼對她如此關注?她什麼責任也無需負了!可現在,對於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要回到佛偈艾利,我要找到他們的遺體帶他們回家……他們還年輕,想想他們的麵孔吧,大都督!最起碼他們對您尊敬有加,並且大都督你也認識他們~難道……難道您就不羞愧麼?”

看著李耀赤紅的眼睛,上官大力不說話了。

室內安靜,播放器終於卷完最後的膠片,發出哢噠哢噠的空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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