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鴿子搖頭。
俞東池更加誇張帶譏諷的說:“她用來裝飾她的走廊,哈~?我都不知道應該是要感謝她,還是表達點什麼了……”
他無奈的連連搖頭,表情卻是很高興的。
就好像是,地球老年代小朋友走在馬路上撿到一分錢,恰巧遇到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恰好是班主任她老公那種好心情。
江鴿子都被他逗樂了。
就說:“這麼喜歡?”
俞東池確定:“啊,喜歡!這個家族具有倉鼠滿級技能,他們都不知道囤積了多少代東西了,那些東西堆了整整五個山穴……”
江鴿子打斷他的大長篇:“這麼重要的東西丟了?你們就沒有發現?”
俞東池理直氣壯的回答:“這跟我們沒關係!重遝書院應該是九謙他家先祖造的。”
他說完掐著腰大力呼吸:“呼!真是修煉不夠,您沒看到~真是太多了,太多的藝術品了。”
他沒有提及的是,在頭頂依舊撕心裂肺哀求的那個老婦,她肆無忌憚享受的奢侈生活,是他的母親羿瑾女皇都無法想象的。
她有一間不小的收藏室,裡麵滿是太陽眼鏡,這世上有的牌子,她都有。
江鴿子到是有些遺憾的:“所以這破山還不能損毀了?”
俞東池使勁點頭:“當然!都搬回去。”他大手一揮:“都給咱搬回去!咱以後在北燕可以開辦一個免費給人參觀的博物館,這裡的東西不比世上任何一個皇家博物館藏品少,這可都是好東西呢。”
這家夥真是一說藝術就難以言喻的興奮。
當然,此中也許跟窮鬼發橫財有著些許關係。
有多久沒看到這人活躍如孩子一般的勁兒了。
江鴿子點頭,語氣裡帶著自己都不知道軟和說:“成!這事兒交給我……”
宿營河岸,草地醒來的清晨,江吃飯從溫暖乾燥的帳篷裡爬出來。
她先是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有著藍色羽翎的鳥從她的頭頂飛過,這鳥羽毛翠亮,聲音婉轉如短笛一樣美妙。
看看天氣,再看看小河灣清晨蒸騰的霧氣,江吃飯的心情就無比的好。
看到隔壁緊閉的帳篷門,江吃飯就捂著心口,對著那邊嘀咕了一句什麼,其姿態就像供奉者,每天對她的神像進行一次祈禱一般。
她嘀咕完,這個勤快的姑娘就開始用自己的方式開始了她的清晨生活。
她先是從昨晚的柴堆撿了足夠的乾柴,又找了一些乾草,將乾草點燃後,她從河邊打來清澈的河水,架起一個軍用鍋煮了那麼一大鍋水。
趁著煮水的當口,這姑娘又提著一把□□進了河岸邊的淤泥高草地帶。
不斷成群的鳥從草地裡驚飛,不斷有路都走不好的羚羊跌跌撞撞的從草叢裡跑出……
繞河一周,江吃飯就滿載而歸。她的一隻手用衣擺接了二十多枚大小不一的鳥蛋,另外一隻手提著一隻擰斷脖子的仙鶴。
等到江鴿子迷迷糊糊的從帳篷裡爬出來,已是上午八點多的功夫。俞東池肩膀上耷拉著毛尖,嘴邊有一圈沒洗乾淨的牙膏白沫兒。
他看到江鴿子便笑著說:“趕緊過來,你孝順閨女大早上給你焚琴煮鶴了。”
江鴿子半個困乏哈欠被憋了回去,他看著篝火上被烤的周身金黃的大型禽鳥,語氣有些驚的問:“你彆告訴我,這是仙鶴。”
俞東池嘿嘿笑:“就是仙鶴。”
江鴿子嘴角抽動:“琴呢?”
俞東池一臉笑的指指篝火:“我今兒才發現,這孩子砍了一些紫檀木。”
說完他把一個剝好皮的蛋放到江鴿子手裡:“對了,還有鶴兒的蛋。”
話說到這兒,這玩意兒江鴿子是無論如何都吃不下去了。
好吧,總而言之,這個清晨還是愉快的。
簡單的進食,收拾之後這父女三人又開車上路。
上車的時候,江吃飯還好奇的四處看了一圈。俞東池坐在駕駛座召喚她:“上車了,昨晚睡的死,那家夥跑了!”
他這話江吃飯自然不會信,可是她竟沒有露出一絲疑惑表情的就上了車。
俞東池發動車子,開了一段路之後他歎息:“鴿子。”
“恩?”
“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簡單,您說對吧。”
江鴿子聞言,扭臉看向已經顛睡著的江吃飯說:“能從那地方逃出來的人,怎麼可能簡單。”
車子又急速行駛了六個小時,大約在下午時分,他們便終於看到一條狹窄的,用人類雙足走出來的硬麵土路。
來到這裡,一直老實坐在後座的江吃飯就猛的站起來,她趴在後麵的支撐架子上指著前方說:“看!那邊~栗紅穀!”
這姑娘說這話的時候,小臉是漲紅的,金發是飛揚的,門牙依舊是漏風的。
她喊完,又指著一個方向說:“我家,我家……”
俞東池打著方向上路,嘴裡還隨便應付著說:“是是~你的家。”
帶著依靠回家的孩子是興奮的,她一直在車後大喊大叫,眼淚隨著風一直在飛。
然而,她的這種興奮並沒有維持多久,從對麵的土路,走來很多互相依靠的栗紅穀部落民。
江吃飯的語氣愕然而止,站在車後茫然了……
那些部落民拖家帶口,一路惶恐。
大概是出來的匆忙,或者他們本來的日子就無比貧寒,所以很多人連基本遮體的衣裳都沒有。
這些人腳步急促,然而因為多年來的生存習慣,看到江鴿子他們的越野車,便自動靠著道路兩邊匍匐在地的躲避著。
江鴿子表情平靜的開車從他們身邊駛過,江吃飯就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縮回車座,開始她還左右看,最後不知道怎麼,她竟羞愧的捂著臉縮了起來。
“認識?”
江吃飯沒有說話,她沉默著一直沉默到車子停在一個沒有路的地方。
俞東池看了一眼江鴿子,停了車子。
江吃飯愕然的又從後麵站了起來,她的眼睛越睜越大,舉目四顧卻發現她的家沒了,她的故鄉栗紅穀的山沒了,那個噩夢一樣的城消失了,她的部落也消失了……
地陷了,一切壓製在靈魂上的枷鎖都被水淹沒了。
更多的本地部落民拖兒帶女的站在水岸邊眺望。有老婦坐在地上無聲的哭泣,有孩童蜷縮在父母的懷裡眼神惶恐。
昨晚先是山陷,接著一場地動淹沒了神的宮殿。
地下水氣勢凶猛的淹沒一切,他們甚至來不及穿好衣裳,就衝出家園跑到高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賴以生存的精神家園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離開這裡的指引他們該如何生活呢?神不再要他們的孩子了麼?
並不知道自己很悲哀的人們在為凶手哭。
俞東池從車子後麵拽出一個皮箱,打開之後他拽出一個自動充氣皮筏。
等到那皮筏差不多,他就跟江鴿子跳上去左右持槳劃水,帶著江吃飯慢慢向著澤國中心劃去。
江吃飯一路沉默,一直沉默到當一個巨大的,白色的,如蜜蜂巢穴一樣的東西隱約出現在她的眼簾。
她驚愕的都忘記了呼吸。
那東西猶如氣球一般的被掛在高空,在那些密集的,狹小的,腰都直不起來的小格子裡,每一個格子都呆著一個驚慌失措的人,這人沒有任何生活用品,隻有一個飯盆一個水杯,還有他們身後的一小塊土地。
這是為了使得這些罪犯在接受懲罰的時候,再生出無罪嬰兒而想出來的辦法。
建造這個東西,江鴿子是動了頭腦,出了大力氣的。
他放下船槳,雙手按著已經嚇傻了的江吃飯的肩膀說:“抱歉,我可能做不成你的爸爸,你也做不成女皇了。”
江吃飯從膜後麵的麵孔,看到幾張有些熟悉的臉。
她嘴巴發出赫赫的聲音,眼淚無聲無息的流淌著。
江鴿子更加抱歉的對這孩子說:“不過,也不要緊的,佛偈艾利最大的監獄長,你還是做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