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災難的源頭發生在一刹那。
那時,各種調料的香味與水的滋生味依舊混合在空氣裡, 老三巷人在做他們平常的買賣, 他們大聲吆喝, 高聲推銷, 元寶河上的船娘正在唱著她們臆想出來的纏綿,來自天南地北的遊客沉迷於異國異鄉之美……
然後……
連綿十裡的女貞樹葉在老街輕輕吹拂了幾下,它落下大片大片的樹葉,就像給予臨彆禮物一般,它給了每個它知道的老三巷人一片碧綠碧綠的樹葉。
在一陣涼意過後……它就消失了………人們看到了漫天的星及一望無垠的夜空。
所有的人都仰望著……
空落落的蓮池院子裡, 地下女兒國的水銀咕嘟嘟的冒著,它流向無名的處後, 如被人橫刀斬斷一般消失了……
此情此景震撼一切思維, 人們看不到那個世界,卻已經知道那無名處它存在, 它充滿惡意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俯視,觀察, 然後……是不是毀滅?
而從女貞樹消失的那一刹那, 江鴿子便知道出事了。
他跟它失去了一切的聯係, 思想就像被刀割一般的疼痛起來。
他猛的站立起來轉身向著老三巷衝去。
在人們已知的江鴿子一切姿態當中,驚慌是不應該出現的。即便在東岸,即便在恐怖的魔魘麵前。
可現在,他驚慌到那扇門是向內推開的都完全忘記,他就徑直的衝向門,衝破門……
被撞倒的門扇墜地, 發出巨大的聲音。
舞台上的音樂赫然終止,一樓的觀眾紛紛站起,仰著頭看向二樓正中的包廂。
音樂廳一片吵雜,就連舞台上的表演都停下了。
樂隊指揮惶恐的看向包廂,以為自己翻了天塌地陷的錯誤,他無助的向一切人求援,然而所有的人都麵露迷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連燕子看看江鴿子背影,最後他趴在包廂欄杆上衝著其它包廂的幼芽,還有那些巫們擺擺手。
軍官們紛紛站立,迅速離開了音樂廳。
江鴿子在夜幕下的街道狂奔……
老三巷蓮池,因為水銀的泄露,本地警署衙門已經拉起了警告條幅。
已經得知消息的老三巷人裡三層外三層的擁擠在警戒區外。
薛班主帶著老三巷的一些頑固的魂靈就站在空中打量著。他來回看了一會後,嚴肅的跟身邊的老鬼說:“不好了。”
那老鬼卻癡癡的看著他笑著說:“怎麼不好了?有您的地方就是世界毀滅都是好的。”
薛班主不屑的發出一聲嘖後,厭惡的飄走了。
江鴿子一路狂奔到老三巷入口處,隨著越來越近,他便看到成群的飛鳥在他頭頂急速略過,還有成群的老鼠,結伴的昆蟲從空氣裡寧成團的向外掙紮奔逃。
不知道發生何事的人們擁擠著,漫無目的的逃離……有人大喊:“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的,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然而就如天空飛鳥那般,人類也有屬於自己的第六感甚至第七感,第八感……
有聲音在所有的人心中警告,離開這裡……趕緊逃,越遠越好!
就這樣,一切生命開始按照心靈的指引向外奔逃……
沒有細菌的世界會如何?
一切生物都會消失……
不管你逃向何處。
江鴿子被人不斷的衝撞,他看到了老三巷的舊牌坊卻無法接近,最後,他隻能毫無遮掩的打開遊戲光盾,這才穩住身形。
有無名的光暈淡淡出現在他身邊,他緩步向最緊張處走去,一步一片光輝……
人群被無名的力量扯出一條通道,又因為這種超出智慧的力量而被震懾在當場。
江鴿子慢慢的走向他的老三巷,在入口的位置,他想,他終於看到了自己的樹兒子了。
可他的樹兒子卻化身藤釘,將身體深深紮在大地當中,拉扯住了那個正在擴大的裂縫……
所以……它再也~回來不來了麼。
毛尖先生他們集結著衝了過來,還未開口,屬於他們的植物便紛紛脫離他們的精神,紛紛化作一道道綠光,撲向無名處……
更多的藤釘打在崩裂的大地上。
江鴿子表情凝重的看著那條深淵,他想它一定很愛很愛這塊地方吧,就像自己也深深的熱愛一樣。
它甚至沒有跟自己溝通,就獨立做出了這樣的舉動,所以它想讓這片十裡人間可以恢複成老樣子麼,就像從前那般,夕陽下,孩童在它的樹根下嬉戲,青年在它背陰處親吻,老年人在它的庇護下微笑著看這世界……一切生靈在喜悅或悲傷的延續。
他無聲的張張嘴巴,想呼喚誰,又不知道呼喚誰,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麼不符合邏輯,他以為一千五百年是個很昂長的距離,然而就在已知的末世之前,其實這個世界已經崩壞了。
在這深淵麵前,魔魘又算什麼東西呢?
“這段時間~您一直不安!所以發生了連您都無法阻止的事情麼?您能告訴我麼?沒有一絲隱瞞的告訴我……”
連燕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江鴿子慢慢回頭,他看到了連燕子,戚刃,還有毛尖先生,還有一臉驚慌的老三巷居民。
四嫂子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背後還背著一個巨大的,匆忙紮起來的包裹。
憑著誰活的好好的,忽然發現家裡的動物猶如失智一般的亂飛亂吠,都不會認為這是好事兒。
段爺爺看著一臉茫然的江鴿子,咬咬牙到底走向前說:“爺兒……”
江鴿子眨巴下眼睛看向他,眼裡全無情感隻留無用的凝望。
段爺爺深深呼吸道:“爺兒!咱老院裡的井水乾了……就連就連元寶河也在……”
他畏懼的看向左右,覺著心裡一陣恐慌。而他的這種恐慌,卻是動物的對危險的本能。
他不知道的是,不止井水,其實元寶河的水位也在緩緩下沉。
不止元寶河,就連老運河那邊的水岸也在迅速的倒退著……
巨大的裂縫終於撕裂了現實與空間的屏障,一切流動的液體都緩慢的被吸收著。那裂縫無法擴大,卻在無限延長,從老三巷起……已經看到不到它的邊際了。
說什麼呢?
江鴿子很認真的想著這個問題,告訴他,他們,她們,甚至它們……其實你們的生命一錢不值,就隻是某個東西因為寂寞繁衍出來的複製品?
大家,大家其實~隻是簡單的一組數據?
或者玩具?
連燕子走到江鴿子麵前,先是不放心的打量,接著伸出手臂擁抱,他在他耳邊說:“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江鴿子怔忪著,好半天才訥訥說:“燕子……”
“哎!在!我在!”連燕子加大了擁抱的力量。
“我的……我的……我的樹兒子,沒,沒有了,這個世界……它~它要消失了……。”
他惶恐的看向連燕子,鼻子一酸,巨大的委屈將他的眼眶暈紅了。
“燕子~”
“哎!在呢!”
“我的樹沒有了~老三巷也要沒有了,這個世界也要沒有了……”
巨大的負罪感將江鴿子的內心壓製的喘不上氣來來。
連燕子聞言,愣了片刻後,他開始左右打量,最後~他推開江鴿子,對眼巴巴孤立無助人群大喊到:“最新情報……”
他快步走到高處,對著下麵的人群大聲說:“諸位~請聽我說!請不要驚慌~根據我們最新的情報,地下王城因為年代久遠石料風化,大概~”他又左右看看,最後確定篤定的對他們說:“恩,最長五個小時,不……三個小時……這裡將會發生大規模低陷,請各位想儘一切辦法撤離北燕,撤離常輝郡……”
人群迅速不安起來,有人驚叫出聲,有人大罵,自然也有人大聲質疑起來:“我們憑什麼信你?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