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燈光大亮。來電了。這次停電,著實短暫。一時間,燈光還有些晃眼。美心一低頭,見床上被子頭露出一隻腳。
粗粗糙糙。
美心沒往心裡去,隨口道:“下放下的,這老大的腳都跟男人似的。”再一看,不對。老太太也發現了。家麗神情緊張。
美心和老太太對看一眼。美心突然大叫:“外麵有小偷!”家麗注意力忍不住轉移。老太太一拉被子。
為民在燈光下顯影。抓個現行!
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老太太麵部抽搐。
幼民站在門口看著哥哥,冷冷地。
家麗急得一頭汗,“不是……那個……不是……”
美心大叫:“哪來的鬼!”
為民迅速起身,鞠了個躬,說了聲對不起。風一般拉著弟弟幼民走了。
“媽——”家麗尷尬,“不是你想的那樣——”
美心一抬手,給了家麗一巴掌。
堂屋,秋林縮著脖子,悄悄逃走了。家藝和家歡嚇得不敢出氣。兩個人慢慢從桌子底下鑽出來,貓著腰,打算去外頭先躲一躲。剛出門,迎麵遇見家文。
“彆回去!”家藝表情誇張。
“怎麼了?”家文問,“出什麼事了?不是來電了麼?”
“二姐,老三說的對,現在不能回去,家裡正鬨騰呢。”
家文不解,“鬨騰?誰鬨騰?鬨騰什麼?”
路拐彎頭,為民追上了弟弟幼民,“站住,你跑什麼?”
幼民被迫停住腳步。
“來這邊。”為民拎幼民衣領子。大哥有絕對權威。
幼民就範。
“你剛才看見什麼了?聽見什麼了?”為民問。
“看見……聽見……”幼民表達不清楚剛才混亂的場景,但意思他明白。他雖然小,但不傻。
“你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聽到沒有?”為民強調,“回到家,你什麼也不許跟爸媽說,就算爸媽問你,你也要說不知道,否則我不饒你。”麵目十分嚴肅。
幼民沒見過這麼嚴肅的大哥。立刻嬉皮笑臉衝淡緊張氣氛,“哥,放心吧,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我現在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為民看看幼民,那諂媚的表情,不知怎麼的,他又有點看不起這個弟弟,如果他據理力爭,跟他吵起來,他可能還會更高看他一點。立場。一個人怎麼可以沒有立場。如果在戰爭年代,幼民這樣的人第一個做叛徒。
兩兄弟並排往家裡走。在路上遇到湯婆子,幼民叫了聲媽。湯婆子道:“一停電就出去野。”她剛從醫院回來,大老湯住著院。為民道:“媽,今晚上還是我看。”湯婆子說了聲不用,說你爸已經可以自己在那待著了。又問:“該去報到了吧,早一點去,早一天就多拿一天工資,你這個工作,多少人盯著。”
為民應付了一下。
淮河邊,家文、家藝、家歡三姊妹蹲在河灘上。家藝把剛才發生的事簡單跟二姐說了說。家歡最先表態,“大姐就是做得不對。老湯家跟我們何家就是不和,怎麼可能跟湯為民這樣。”
“哪樣了?”家文還是平靜。
家藝縮了縮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好像在,談對象二。”說完吐了又吐舌頭。這對小孩子來說,還是禁忌。
家文站起來,撿了塊小石頭,往河麵上打漂漂,一氣三連環,“大姐已經參加工作了,談對象也正常,參加工作的人,都要談對象。”
“那也不能跟湯為民談,爸怎麼想,媽怎麼想,阿奶怎麼想?”
家文哼了一聲,冷笑,“對象是為誰談的?為爸媽?還是為自己?這點自主權都沒有,談對象還有什麼意思,隻要大姐自己喜歡,為什麼不能跟為民哥談對象,隻要他們彼此相愛,就沒什麼問題。”
家歡執拗,“那也不能跟仇人的兒子……”
家藝脫口而出,“我讚同二姐的觀點。”
何家堂屋,常勝進門了。老太太抱著老五小玲,家麗和美心各坐在一邊不說話。事實上,常勝回來之前,老太太和美心已經商量了,這事,暫時不告訴常勝。最好扼殺在繈褓。做家麗的工作。甚至做湯為民的工作。目前不知道湯家是否知曉。如果湯婆子知道,強烈反對,最後不了了之。就不需要她們再做工作。
常勝不知道最好。
“怎麼了,都在這坐著。”常勝問。
美心銃他一句,“你是什麼都不用管,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一撒手,這個家就丟給我們了。”
“你要我管什麼?”常勝不懂妻子的脾氣從哪裡來。
老太太連忙打圓場,把臉盆遞給常勝,“去洗臉吧,吃沒吃?沒吃再給你弄點麵條子。”常勝說吃了,不提。
劉媽家。來了電,她便用濕布堵住氣孔,電池汽燈上的火便熄滅了。秋林進門,叫了聲媽。劉媽問他去哪裡了。
沒頭沒尾地,秋林突然說:“為民哥跟家麗姐好了。”
“什麼?”劉媽沒反應過來。
秋林又說了一遍。
劉媽急道:“你才多大,小小年紀你懂什麼,彆亂說。”
秋林閉嘴了。
想想,又實在感興趣,劉媽問:“你怎麼知道,你看到了?聽到了?”
秋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