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跟上,問他們在玩什麼。
王大鵬手裡拿著個枯樹枝,“捉吊死鬼。”
吊死鬼是一種蟲。包裹著樹葉,一個絲牽引著吊在樹上。王大鵬家養了隻八哥,以吊死鬼為食。
光明跟著。王大鵬問:“你是陳光明嗎?”
光明點點頭。
“我認識你。”大鵬說。看來光明還是個小名人。
“你是不是機床廠幼兒園畢業的。”
光明點頭。
“你以前在廠裡的大劇場表演過獨唱。”
有這事。那時候光明還在上幼兒園,被老師選中,唱《媽媽教我一支歌》,轟動全廠。
一整個下午,光明就跟著小夥伴們捉吊死鬼。樹上的幾乎捉光了,剩餘的都機警地躲在樹上,不肯下來。
孩子們又去水溝裡挑螞蝗玩。
螞蝗在水裡一伸一縮。一旦被挑到水泥地上,立刻癱軟,太陽曬一會,便烤乾了。
鐵欄杆包著個大機器,光明站在旁邊看。欄杆沒上鎖,而是用軟鐵絲擰著把手。
“誰敢進去?”大鵬問。
沒人應答。誰也不知道這個機器是什麼。
“陳光明,你去。”大鵬說。
光明猶豫。但既然朋友提議,他還是不忍拒絕,正打算扭開鐵絲,背後一聲叫喊十分巨大,“光明!”是爸爸衛國。
“光明!”又一聲。
光明站立不動,衛國迅速跑來,拉光明到一邊,“誰讓你進去的?!那不能進!進去人就沒了!”
光明從未見過爸爸發這麼大火。後來他才知道,那是變壓器,人靠近,會被強大的電引力吸附,此前有個青年靠近,丟了一隻手。如果光明打開鐵門,可能丟的就是命。
是衛國救了他一命。
從那以後,衛國不敢讓光明單獨去玩了。上班帶著,還是在辦公室下跳棋。下班回家。不過父子倆每天早晨鍛煉有個野趣。
去家屬樓後麵的小潘莊田地釣小龍蝦。
一根線繩係在木棍上,下麵栓一段雞腸子,一早上能釣一小塑料桶。
回家,用刷子刷,水龍頭底下衝。衛國親自下廚,用辣椒炒,一炒一鋼精盆子。
轉眼又是一年。家文恢複得差不多了。早上,一家三口一起去鍛煉。日子平淡溫馨。家文的工作重新落實,衛國托了不少關係,把她調入離家一牆之隔的第五製藥廠,分配在膠囊車間。再拍片子,肺部的穿孔已經彌合,家文正式上班。
家喜和宏宇光明正大戀愛,隻是宏宇家的房的問題,一直沒解決。老太太不鬆口,這事就拖著。
歐陽寶的毛子生意越做越大,整個淮河以南的鴨毛鵝毛,幾乎被他包圓,去年一個冬,他賺了幾十萬。加上過去的身家,歐陽寶搖身一變成為百萬富翁。家裡的幾個弟兄,有的已經下海跟他乾,老歐陽也住上了新房子,安享晚年。當然,歐陽不露財,人人都知道他賺到錢了,可具體多少,不清楚。
唯一清楚的是家藝。
這二年,何家藝毫無爭議地走上了人生的頂峰。廖姐還顧著,多少年的老保姆了。有身份的人都要有用人。家藝有。
衣服全部去上海買。她還出國玩了一趟。回來之後描述了幾個月。工藝廠的人全都知道了。
老太太勸她,“老三,收著點,就算現在好過了,也不要這麼張揚。”家藝卻說:“阿奶,人生能有幾天如意日子,得意的時候你不得意,失意的時候後悔都來不及。給你舞台,你站上去就要能表演,人生也是藝術,藝術就是人生。”
老太太知道家藝是勸不服的,也就點到為止,由她去。
美心對老太太,“這個家,現在我們說了誰還聽?老了!”
老太太笑道:“我說老了還差不多。你還早著呢。”
美心歎息,自嘲,“不該死的都死了,像我們這些沒什麼用的,還千年王八萬年龜的。”
“留著你有作用。”老太太靠在搖椅上,“老四生了沒有?”
美心說:“昨晚上生的。”
“我做夢是個小子。”
“媽,你快成仙了,還真是男孩。”
“方家該滿意了。”
美心道:“人家家兒子多,孫子也多,不稀罕這個。”幾個女兒都生了兒子,美心多少有點麻木。
老太太說:“讓老大老二代表一下,去看看。”
美心說:“老大老三去了。老二離得遠,病也沒全好。”
“還沒好呢?”老太太表示不可思議。家文生病,沒人告訴她實情。“老五呢?”
“居家過日子呢,彆人讓老五去了,老四跟老五不對付。”
保健院,家歡還沒出院。方濤陪著她。家麗兩口子並家藝兩口子去看她。家藝封了個大紅包,塞過去。家麗給了兩個紅包,她一個,老二一個。
“孩子取名字了麼?”
家歡說:“等他爹取呢。”
方濤連忙說:“我爸昨晚上想了一夜,今個早上給的名字。”眾人都問叫什麼。方濤說:“方誌成。”
建國叫了聲好,“有誌者事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