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這事你要不管,咱們朋友也彆做了。”
美心手一撒,“你讓我怎麼管?他們都多大了,成家立業,有頭有臉,你當他們是小孩?”
劉媽急得可跺腳,“你們家老四勾引秋林!”
臟水都是彆人的。
“彆胡扯!”美心不高興了。但心還是一沉。還嫌不夠亂。
“秋林跟我說了,非家歡不娶。”劉媽詐美心一下。
美心隻好用緩兵之計,“老妹,你是不是頭昏了,何家歡有老公有孩子,重婚罪是要犯法的,行了,這事回頭我問問,多半是謠言。倒是你兒子,你好好管管,一個單身漢,天天這麼晃蕩,遲早出問題。”
劉媽著急,“噯,你這什麼態度。”
家麗帶著光明院子,叫了聲媽,又叫劉媽。讓光明叫人。
光明分彆叫:姥姥和劉姥姥。
家麗忍不住笑。待劉媽走遠,她才說:“叫劉姥姥聽著怎麼這麼怪。”美心道:“有什麼怪的,劉姥姥進大觀園,看什麼都稀奇,你知道她說什麼,說老四勾引秋林。”
家麗知道從前的故事,頭皮發麻,就怕舊情複燃,但嘴上還是說:“不會吧。”
“誰知道。”美心說,“真是管不了,一頭腦門的事,剛才老三去菜市,我問她,歐陽怎麼樣。她說歐陽還一蹶不振呢,天天在床上躺著,胖了二十斤,我說你吃得什麼能胖二十斤,估計精神一懈怠,喝涼水都長肉,還有老六,說是跟她婆婆都不一個樓梯上樓了。”老太太出來,喊吃飯。燒了芋頭稀飯。
洗手,拿碗,盛了稀飯,乾的是花卷。老太太、美心、家麗三個大人圍大桌。小冬和光明在裡屋小桌吃。
老太太問:“老二那邊怎麼樣?”
家麗說:“也就天把兩天的事。”
美心歎息,“這怎麼弄,老二命苦,也苦了孩子。”
老太太也歎氣,“人各有命,老二前半輩子,太順了,老天爺也看不過眼。”
美心說:“跟老五還不一樣,老五是離婚,好歹爸還在,還有湯家可以靠靠。老二這,是人沒了,又不一樣。”
老太太老於世故,當然知道人走茶涼,隻好說:“到時候你們都幫著點,如果人真走了,他們家那邊,基本就不會走動了。”
家麗聽著瘮得慌,不信,“不會吧,孩子還在,好歹姓陳,是他們家的獨根獨苗。”老太太不說話,喝自己稀飯。世風在變,她心裡有數,對於陳家克思等幾個大的,她也看得透透的。
美心又問家麗,小年的工作跑得怎麼樣。
家麗說:“建國在跑,難死了,一個武裝部就兩個名額,一個被區長兒子拿去,還有一個,幾家在爭,建國天天到武裝部長門口站著,磨,靠他那張老臉。”
老太太笑道:“老子對兒子,沒有假的,兒子對老子,就未必了。”家麗說:“都按個工作,成家立業,我們也問心無愧。”
美心提到老五。
家麗說不是在東城市場賣牛仔褲麼。
美心說:“我聽菜場有人講,生意是不錯,不過好像合夥的是幾個痞老幺(土語:痞子)。”
家麗笑說:“現在乾生意的,不就是以前那些投資倒把沒正式工作的,改革開放之後,他們膽子大,反倒發財了,痞就痞吧。不出趟子(土語:能走場麵,能混世)的人,也乾不了生意。”
“就怕他們欺負小玲。”
老太太插話,“老五是省油的燈?專門謔謔人。”
三個人同時笑。
東城市場,牛仔褲攤位,劉小玲把幕簾落下,一天的生意結束。在這一片,他們攤位的生意最好。小玲作為進貨員和售貨員,功不可沒。攤位後麵的小平房是租的臨時倉庫。
會計在算錢。衣服堆裡坐著三個人。小玲、鐘毛子及他女友米露。錢算出來了。這個月已經回本。小玲說:“分吧。”
鐘毛子點頭,“分。”
分出來,小玲到手隻有一成。
“錢不對。”小玲提出疑問,“說好了三對三的,我這點,不道兩成。”
鐘毛子笑笑,“劉小玲,知足,啊,這攤位誰拿下來的,這個地段,這個位置,沒有我老爹罩著,你就是花十萬八萬也拿不下來。”小玲據理力爭,“衣服是我去進的,然後又是我賣的,隻給我兩成,不合適。”
米露笑道:“小玲,怎麼成你進的了,說話要憑良心,關鍵款,還不都是我選的,一周我也站三天台,你要不願意,咱們輪著來,毛子是公心,我也就占兩成,毛子占兩成,剩下四成,兩成給毛子他爹,另外兩成要拿去打點工商公安,你才出來幾天,你哪知道這裡頭有多深,做生意,黑白兩道都得壓得住,你以為天天站在那就能掙錢。太幼稚。”
小玲被說得啞口無言。水太深,她找了道兒,眼下隻能認栽。以後留心罷了。
光明晚上跟老太太一起睡。
鑽進帳子,光明靠邊躺。即便是冬天,老太太也用帳子。睡到半夜,老太太醒了。她喊美心。美心睡得淺,從另一屋披衣服起來,問怎麼了。家麗也醒了,趿拉著鞋。
“右眼皮老跳,”老太太側著身子,“撕塊紙來壓壓。”
還是老辦法。美心拉開抽屜,隨便從本子上撕了一片紙。老太太蘸唾沫,粘上。身邊的光明突然手舞足蹈,滋哇亂叫。
家麗摁住他,“怎麼了這是。”
老太太說:“可能是發癔症。”
美心連忙用手掌順他心口,念念有詞,似是咒語。一會,光明安生了,繼續睡眠。
老太太看看天光,悠悠地,“彆是衛國有什麼事。”
美心和家麗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