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民死於心臟病。糖尿病與他休戰,心臟病卻突然襲擊。完完全全的意外。
外頭的人都說,湯振民是因為受了小玲再婚的刺激,放浪形骸,才寄情於麻將,傷心過度心臟病發去世的。但麻將桌上的人卻知道真相,湯振民死於一次杠後翻花。太激動惹的禍。事來了,必須要處理。為民心痛,本身身體也不好,隻能秋芳站出來維持大局。整個喪事,她一力維持,務必簡樸,體麵,該走的流程一個不能錯過。
葬禮當天,孝子湯洋洋披麻戴孝,迎來送往,人人看這個孩子都覺得可憐。媽遠走,爸去世,爺爺奶奶都不在,他成了孤兒。何家也派人去,家麗、家文、家藝、家歡都到場。家喜婆婆生產,她不得不在旁邊伺候,來不了。家藝打趣,“老六真有本事,人家都是婆婆伺候媳婦生孩子,她好,倒轉乾坤,媳婦伺候婆婆生孩子。”家歡道:“注意控製表情,這是葬禮。”
家文是經曆過生死的人,這種場合格外觸心,見家藝嘻嘻哈哈,便瞪了她一眼。家藝連忙收斂。
葬禮結束,老太太問家麗情況。家麗擔心老太太年紀大,忌諱這些事,簡單說了說。老太太追問:“洋洋呢?”
家麗說:“孩子是懂事孩子。”
“湯家怎麼說?”
“說什麼?”家麗沒有老太太想得深。
“洋洋以後怎麼辦。”
“還沒提這茬。”
“我老了,管不了了,你們能費心多費費心。”老太太聲調悠悠,又說,“這事得讓小玲知道。”家麗說找時間給老五打個電話。
為避免讓老太太和美心聽到愁心。晚間,何家麗在路邊找了公用電話亭打磁卡電話。通了。但接電話的人不會說講普通話。聽上去像閩南語。家麗反複大聲地,“麻煩找一下劉小玲!麻煩找一下劉小玲!”好一會,電話裡終於傳來小玲的聲音。
家麗不打算繞彎子,直說:“老五,有個事。”
電話那頭傳來孩子哭聲,嘹亮地。
家麗問:“生了?”
小玲說:“女兒。”
“也不說一聲。”
“大姐剛才你說什麼事。”
明明準備好的,到嘴跟前,突然又覺得說出熟人的死訊那麼難。家麗吸一口氣,聲音不大,“就是湯振民他……”
路邊拖拉機駛過,突突巨響。
小玲聽不清,連著問:“姐你再說一遍,剛沒聽清。”
家麗快速地,“湯振民心臟病突然不在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才說:“姐,你幫我墊點錢,從那房子的租金裡扣,我現在回不去。”
“沒問題。”家麗爽快。
小玲又說:“洋洋我現在也顧不上,他的生活費還是從租金裡給,有機會我再回去。”
“好。”家麗掛了電話,悵然若失。她不禁為洋洋的未來擔憂。衛國去世,光明還有家文護著。振民走了,小玲卻不在身邊。不過她相信同為大伯,為民和克思是兩種人。
夜色如水。路邊不少大排檔,老板親自炒菜,掂鍋上方火苗躥得老高。路邊下水道口都是泔水痕跡,烏突突地,比夜還黑。家麗揀著路跳過去。信步往前,竟走到新星麵包房門口。為民正跟員工交代事情,店子快打烊了。一抬頭,四目相對。為民主動走下台階,向家麗。他的腿雖然裝了假肢,但還是不舒服,走路一點一點地。走近了,麵對麵站著,兩個人一時都不知說什麼好。半輩子過來了。本來無交集,因為振民的事,又攪合到一起。
為民以為家麗是來找他談洋洋的事。於是趕忙表態,“你放心,隻要洋洋姓湯,我就管到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