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的太宰治望向了窗外,外麵是一片明亮的景色。
天亮了。
昨天又活了下去。
···
“所以,你昨晚做了這樣一個夢?”阪口安吾放下了手裡的酒杯,表情複雜地問道。
此時,他們兩個正在酒吧裡飲酒,坐在一起的時候,太宰治將一些不能說的事刪減了一下,然後將自己昨晚做的夢大概地說給了阪口安吾聽。
一直在一旁靜靜聆聽著的阪口安吾在這個過程中表情一直非常微妙,但他也沒有打斷太宰治,而是等對方說話後才開口說話。
“...真意外啊,原來你還會做夢的。”阪口安吾做出了震驚的姿態,一邊搖搖頭一邊歎息著說道。
“喂喂,什麼叫做原來我還會做夢的嗎?好過分啊。”太宰治做出了可憐、弱小又無助的模樣,隻是聲音裡帶著笑意。
但或許是因為剛剛說完那個夢,阪口安吾能感受到對方的興致不高,他體貼地當做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不過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太宰治問。
阪口安吾也笑了出聲,推了一下自己的圓形眼鏡,他說:“該怎麼說呢,大概就是你看上去很不真實,根本就像是另外一種生物的感覺?結果你原來還會做夢啊,而且做的還可以說是非一般的噩夢。這聽上去很不可思議。”
“畢竟你可是那個太宰治啊。”阪口安吾調侃道。
其實他也隻是開個玩笑,但連阪口安吾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一些潛意識想法比他更快地察覺到了一些真相。
太宰治笑笑不說話,甚至心裡想了一下:如果阪口安吾知道真相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不過...”阪口安吾看了身旁的太宰治一眼。
黑發的青年坐在吧椅上,過於瘦削的身體被黑色的外套包裹住,白色的繃帶纏繞著身體時給他帶來了一種病態的美麗。酒吧內朦朧的燈光打下來,讓太宰治整個人都有種不真實感,像是下一秒他就會徹底消失。
阪口安吾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後帶來一股苦澀感,他斟酌了一下語言,輕聲說:“如果你夢見了另外一個那樣的自己殺死了你自己,那大概是因為你潛意識地在否定自己吧。”
——於是在夢中殺死了自己。
聽到阪口安吾的話,太宰治並沒有什麼過度的反應,他垂下眼眸,曖昧不清地說:“也許。”
阪口安吾跟著沉默了一會兒,低頭望著自己手中的酒杯,他輕輕地晃了一下,酒液在燈光的照耀下呈現出一種晶瑩剔透的感覺,晃動間,壓在杯底的冰塊觸碰到杯壁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這道聲音也打破了兩人暫時的沉默。
“說起來,今天織田作沒來,總感覺缺了什麼。”太宰治撐著臉頰說道,聲音裡帶著些許喝醉般的笑意。
織田作之助因為還要去處理那天某高層情人和老婆的後續,沒有來到這裡。此時坐在酒吧吧椅上的也就阪口安吾和太宰治兩個人。
聞到對方身上彌漫的酒味,阪口安吾善意地提醒道:“太宰君,你可不要喝太多了。我還是做不到像織田作先生那樣背著你回去的。”
畢竟他怎麼說到底也還是個文職人員,而且他也的確做不到像是織田作之助那樣若無其事地把太宰治背起來走。
雖然阪口安吾也知道,如果太宰治“不想”醉的話,那麼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醉的。隻是他數了數,在他來到這裡之前,太宰治就已經在這間酒吧裡喝酒了,就算不算這段時間的,光是算阪口安吾來到這裡之後,太宰治所喝的酒也有點多了。可能他今天的確心情很不好吧。
不過聽到太宰治的話後,阪口安吾還是忍不住吐槽:“缺了他和你一起來讓我吐槽嗎?”
有時候他真的非常懷疑織田作之助是故意配合太宰治的,害得他徹底淪為吐槽役了。
太宰治因為醉酒眼角染上了點濕潤,語氣也變得懶洋洋的,他笑了出聲,說:“怎麼會呢?”
“好了,我知道織田作先生不是故意的,但你一定是故意的。”阪口安吾扶額,心累地說道。
說起織田作之助,阪口安吾的表情更加微妙了,他看向太宰治,說:“雖然以前就知道你們兩個的關係非一般了,但是最近你和織田作先生是不是過於親密了?”
“有嗎?”太宰治眨了眨眼,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算了,你們覺得沒有就沒有吧。
阪口安吾默默地想到。
“啊,我懂了。”太宰治想了想,左手攤開,右手錘在左手中心,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樣子,他轉過頭去,靠近了一點阪口安吾,用那種我懂我懂的表情說:“我知道了,安吾。你是不是因為我和織田作太親密了而寂寞了?”
“你把我想成那種因為另外兩個朋友過於親密而感到寂寞的女子高中生嗎?”阪口安吾推了一下眼鏡,默默地吐槽。
“不用太擔心,就算我和織田作關係再好,我們也不會忽視你的。”太宰治這麼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還一幅你不用害羞,我都知道的表情。
“所以我說不是...”
“原來安吾是這麼想的嗎?放心吧,我和太宰不會忽視你的。”
聽到這熟悉的語句,阪口安吾愣了一下,幾乎要下意識地以為織田作之助也在這裡,然後他又反應過來,默默地看向太宰治。
麵對阪口安吾無言的凝視,太宰治還做出了“織田作臉”嚴肅地看著他,結果沒幾秒就噗嗤一聲笑出聲,說:“如果織田作也在的話大概會這麼說的吧。”
阪口安吾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然後...捂著肚子憋笑。
“彆這樣啊,太不尊重織田作先生了。”
“安吾你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哦。”
等兩個人都笑完緩過來後,太宰治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垂下眼眸,麵龐在燈光下顯得非常柔和,他看向了阪口安吾。
“謝謝你擔心著我們,安吾。”太宰治輕笑著說道。
阪口安吾沉默了一會兒,笑著沒說話。
沒什麼,畢竟我們是——
是什麼?朋友嗎?如果他暴露了,他們還能做朋友嗎?
他剛想到這裡,又不動聲色地低下頭,抓住酒杯的手指摩擦了一下杯底,眼睛在鏡片後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