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喋幾乎覺得自己心跳停了一下,才又重新劇烈跳動起來,然後越來越快,血液都因為他這句話沸騰。
她緊緊捏著手機:“我馬上回來。”
聞梁靠在車門上,彈了彈煙灰:“在外麵?”
“嗯,在醫院。”
聞梁一愣,隨即笑起來,笑聲從喉嚨裡低蕩出來,又磁又沉,笑完了,他才低聲道:“小姑娘,你這心還是太軟啊。”
陳喋抿了抿唇,沒說話。
聞梁又說:“我過來接你?”
陳喋剛剛抬手攔到出租車,忙說:“不用,我上車了,你先上樓吧,彆吹風了,進門密碼跟我手機密碼一樣。”
她還是前不久剛換的密碼鎖。
陳喋又壓了壓帽簷坐上出租車,不想在這個時候被人認出來,聲線也往下壓:“去立繁新苑。”
司機在小區門口停下。
對麵就是一家便利店,陳喋腳步一頓,又走進便利店拿了幾罐啤酒。
回去路上風忽然大了。
陳喋原本是壓著帽子低頭走,到後來腳步不斷加快,她人是熱的,心臟突突跳,被一種異樣的感覺充斥著。
最後竟然忍不住跑起來。
陳喋讀書時體育成績就很差,高考結束那年聞梁帶她去海邊玩了幾天。
聞梁教她遊泳,但教的很粗放,就把人丟進水裡看她死命自己撲騰,等她實在嗆了水咳的不行了聞梁才抬手輕鬆把她攔腰托出來,咳完了再丟回去,幾個來回後陳喋總算是學會了遊泳。
可她體力很差,沒遊一段距離就沒了力氣,最後隻能被聞梁帶著回岸上。
陳喋一路衝刺跑進那一幢樓裡,按下電梯坐上去,又跑到家門口輸密碼進門。
她氣還是喘的,頭發被風吹的亂糟糟,帽子跑掉了拿在手裡,還勾著一袋酒,戴著口罩喘氣又讓她臉上也被糊的得潮潮的,看上去實在狼狽不堪。
聞梁坐在沙發上,咬著煙,聞聲腦袋側過來。
他樣子很靜,眼皮一耷又一抬,懶洋洋地從頭到腳撩了她一眼,而後緩緩抬起眉毛。
“跑回來的?”他笑她。
陳喋這才開始覺得害臊了,抬手抓了抓淩亂的頭發,慢吞吞換鞋進屋,把裝著酒的袋子放到桌上。
“你不去醫院沒事嗎?”陳喋過去把窗簾拉上,輕聲問。
“沒事。”他俯身,往垃圾桶裡彈了彈煙灰,又靠回去,催她,“怎麼不過來。”
“……哦。”陳喋挪過去,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還買酒了。”聞梁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幾袋酒。
“我想著你可能想喝,我就買了點。”
聞梁笑了笑,食指把袋子勾過來,拉開易拉罐環,把煙蒂撚滅了丟進垃圾桶,仰頭喝了口酒。
他喉結上下滑動,一口酒下肚,喝得太急還有酒溢出來,濡濕了嘴角,他隻隨意的抹了下唇角。
陳喋看著他動作,輕輕抿了下唇,也傾身拿了一罐,剛要開聞梁手就伸過來。
陳喋握著罐身,聞梁抵著她手指單手幫她打開。
陳喋捧著喝了一口:“我剛才在醫院遇到張嫂了。”
“嗯?”
“我……問了她關於你媽媽的事。”
“啊。”聞梁淡淡的感慨一聲,又喝了口酒,無所謂道,“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我明天沒工作,你要是想喝酒的話我可以陪你一塊兒喝。”陳喋看著他說。
借酒消愁沒用,但喝懵了之後至少在短期幾個小時內有用。
聞梁挑眉:“怎麼,這麼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聞梁。”
陳喋皺起眉,他這徹底平靜的情緒在此刻就像是打定注意不肯配合的小孩一樣,“你可以在我麵前難過的,就是哭也可以。”
“我有什麼可難過的,我媽死了19年了,他也已經活夠久的了。”
陳喋深吸了口氣:“那你今天來我樓下找我乾嘛。”
-
沈雲舒死前對他說“人啊,還是有些東西需要堅持下來的”。
聞梁沒怎麼聽明白,也難以理解為什麼她和聞懷遠都過成那樣了她卻依舊那麼肯定,即便再來一次她也依舊會選擇這條路。
但他又好像因為這句話,永遠停留在了那個年紀。
聞梁如今年近30,卻依舊執拗強硬,性格裡有一根鋼筋杵著,他把自己過成了冷冰冰的樣子。
他盯著陳喋看了會兒。
陳喋目光柔和而堅定。
半晌,聞梁抬了抬嘴角,看向茶幾上那些瓶瓶罐罐:“就這麼點酒,你還好意思說陪我一塊兒喝啊。”
他總算鬆了口,沒像之前那麼繃著了,陳喋鬆了口氣,馬上拿出手機。
“我叫外賣再送點兒過來。”
“順便買點吃的吧,還沒吃晚飯。”聞梁說,“餓了。”
“沒吃飯你現在還喝酒。”陳喋立馬劈手把他手裡的啤酒罐奪下來,又瞪了他一眼,“想吃什麼。”
聞梁這會兒順從的有點乖:“隨便。”
“我點個麵吧,這個送過來也快。”
“行。”
陳喋點了一份家常牛肉麵,又另外點了幾聽酒。
她從今天航班飛回堰城,被陳邵送回小區,還沒進屋就又收到聞懷遠去世的消息,趕去了醫院,一直就沒停下來過。
這會兒就覺得身上被汗黏著糊著,頭發也被風吹的亂糟糟,打了結。
“我去洗個澡,你等會兒。”陳喋站起身,最後叮囑道,“先彆喝酒,吃了晚飯再喝。”
聞梁“嗯”了聲。
陳喋走進臥室,門輕輕扣上,片刻後就響起了浴室裡的水聲。
聞梁被這水聲吵得心猿意馬,卻又沒什麼力氣起身,就仰麵倒在沙發上打量起陳喋這屋子。
比起西郊彆墅來,這公寓自然算不得好。
又因為陳喋如今工作行程頗多,之前還會擺的些鮮花綠植如今也全部不見,看上去也同樣沒什麼生氣。
可從浴室裡傳來的水聲卻像是鼓點一下下敲擊在聞梁心尖上,重新複蘇,像是活過來了。
陳喋沒有洗很久。
衝了個澡,又簡單洗了遍頭發,把衣服套好就出去。
她趿著一雙綿軟的拖鞋,身上是一件冬天穿的厚睡裙,隻擦到半乾的黑色長發垂在背後,濡濕了一片睡裙。
聞梁傾身,撈起遙控把屋裡空調往上調了幾度。
可剛一調好,忽然屋內“滴”一聲,隨即一片漆黑,燈光暗下來,空調也自動關了。
陳喋愣了愣,眨了下眼,反應過來:“好像是停電了。”
她這些天工作時不時就要坐飛機去外地,也沒記著要按時交電費,陳喋拿出手機點開APP:“你等會兒啊,我先充個電費。”
衝完電費後還得等半小時才能恢複,沒等到重新來電,外賣倒是到了。
陳喋剛要過去開門,被聞梁拉住:“我去。”
他打開門,從外賣員手裡接過外賣,坐在沙發上把那盤牛肉麵和幾打酒都拿出來,香味立馬騰出來,熱氣騰騰。
陳喋
從裡屋裡拿了一個香薰蠟燭出來。
她垂眸看向聞梁,伸出手,手心向上:“給我一下打火機。”
“給。”
陳喋接過,點燃那支香薰蠟燭。
藍色的火焰躥起來,瞬間照亮陳喋的半邊臉,她眼角輕輕彎了一下,像一把小刷子,在聞梁心上刷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