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清惠麵色也是冷冽一片:“我知道你心中不滿,但你要知道,自己犯的錯,是何等罪孽?”
“無法彌補!”
“所以···”
“縱然為師有千般不舍,也隻能如此。”
“自廢武功吧,莫要讓為師出手,否則,隻怕你性命難保。”
好一個有千般不舍。
師妃暄突然笑了。
若是你有千般不舍,又豈會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甚至連話都不讓我說完?
若是你真有千般不舍,又豈會一開口便是讓我自廢武功、廢了我的聖女之位,還要從此不再顯露於人前,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甚至,此刻都還在出言威脅,我若是不自廢武功,你便會要我的命?
嗬嗬···
當真是好一個千般不舍啊。
若是我未曾入群,麵對這種情況,必然不會有任何‘大逆不道’的想法吧,但是現在。
“師父。”
咚、咚···
三個響頭。
地麵炸裂,煙塵滾滾,甚至整座房屋都宛若地震一般,劇烈搖晃了片刻。
梵清惠雙目微眯,目中逐漸有冷意流露而出。
“你···”
“當真如此不滿?”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師妃暄鬨出這麼大的動靜是什麼意思,這擺明了是不滿啊!
可梵清惠又不爽了。
我是你師父,你難道不聽我的話不成???
還敢在你師父我麵前表現出如此不爽的模樣,什麼意思?!
簡直大膽!
震驚與憤怒之下,竟是讓梵清惠都忽視了一件事,那便是,以師妃暄原本的實力,不,甚至是以她梵清惠的實力,想要磕頭磕出這麼大動靜,都絕不輕鬆。
腦瓜子開瓢、鮮血直流是必然的。
甚至指不定頭骨都得磕出問題來。
但師妃暄抬起頭來時,卻是全然沒有受傷,最多也就是眉心有些許發紅,僅此而已。
這等‘防禦力’或者說‘頭槌’的攻擊力,已然是比她梵清惠還要強出一大截了。
“回···師父···”
“莫要叫我師父,從今以後,我不是你師父!”
梵清惠越想越生氣,竟是直接不認這師徒關係了。
在這個時代,師徒關係是真的‘重如泰山’,幾乎等同於父母,否則為何要叫師‘父’呢?
可我這個師父願意承擔風險,保下你的性命,隻是讓你自廢武功從此不再顯露於人前,你就表示的這麼不滿,房子都差點給我磕塌了!
還叫我師父?!
我沒你這樣的逆徒!
“···”
師妃暄跪在梵清惠身前,再一次沉默良久。
“前輩。”
她再度開口。
梵清惠卻又不爽了。
前輩???
我讓你不叫師父你就真不叫師父了?我教你這麼多年,養你這麼多年,你你你???
她想罵人。
但話是自己說出來的,現在改口也不對啊。
但鬱悶也是真的鬱悶。
“說!”
師妃暄輕聲低語:“多謝前輩這些年來的教導與養育之恩,此恩無以為報。唯有待日後···”
“日後,若是我與慈航靜齋之間起了衝突,我會留手三次,饒慈航靜齋與前輩你三次。”
“唯有以此,報昔日之恩。”
“希望前輩不要怪罪。”
梵清惠當即臉色大變:“嗯?!”
“你這逆徒,難道還要入魔不成?”
“非晚輩要入魔。”師妃暄抬頭,麵色清冷、目光清醒異常:“事實上,晚輩沒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時候。”
“慈航靜齋心懷天下、匡扶天下,但不知從何時開始,都變了味道。”
“以正道魁首沾沾自喜,這是名聲,也是拖累。”
“若是慈航靜齋不改掉這些陋習或是沾沾自喜的態度,早晚有一天,會徹底葬送在江湖、歲月之中。”
“住口!”
“逆徒!”
梵清惠大怒:“我慈航靜齋如何,還輪不到你這修行魔功的逆徒來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果然,我就知道,修行魔功之人,儘皆是心誌不堅、不尊禮數、無惡不作之輩!”
“聽你所言,是要判出我慈航靜齋了?!”
心誌不堅、不尊禮數,甚至是···無惡不作之輩?
這些話,就像是一把又一把鋼刀,接連刺入師妃暄的心口,讓她痛到難以呼吸。
憑什麼?
憑什麼這樣說我?
我不過是以旁觀者的角度看穿了一切,不過是有了一些特彆的機緣,學會了魔功而已。
我何曾被魔功所影響?!
甚至哪怕看穿了一切,我都還想著給慈航靜齋一個機會,但你呢?!身為我師父,何曾給過我機會?!
一開口,便要我自廢武功,從此不再顯露於人前···
這與殺了我何異?!
此刻,卻還這般接連出口傷人,我究竟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罪大惡極之事?!
師妃暄看著梵清惠,目中逐漸有淚水浮現,但很快,便被她以高深內力蒸發,變作滿腔怒火。
“是!”
回應梵清惠的,隻有一個字。
我有過幻想。
但,是你!
是師父你,是你梵清惠親手毀了我的幻想,告訴我什麼是現實,雖然我早已猜到這個結局,但此刻,為何還是會心痛?
“你敢!”
“孽畜!”
“入了魔道,連我這師父,連師門都不認了麼?既然如此,我便拿下你,廢了你的武功,送到諸多同門長輩麵前,讓大家一同治你的罪!”
梵清惠勃然大怒,開口嗬斥的同時,佛塵一掃,毅然出手。
“哈哈哈哈。”
師妃暄大笑一聲。
“不認師父、師門?”
“難道不是前輩你,先不認我這個‘徒弟’的嗎?”
憤怒、痛心之餘,師妃暄現在又多了另外一種感覺,那就是無力吐槽。真的是無力吐槽。
明明是你自己逼我走上這條路的,現在卻以一副受害者的口吻對我指責、嗬斥、說教???
這就是正道大佬的嘴臉麼?
當我清醒了,當我以冷眼旁觀來看這一切,才發現,這一切究竟是有多麼的令人作嘔。
“這是第一次。”
師妃暄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梵清惠微微一愣。
再聯想到剛才師妃暄說要繞過自己和慈航靜齋三次,梵清惠才反應過來。
“反了!”
“反了!”
“我打死你這逆徒!”
梵清惠怒火中燒,什麼出家人不可動怒?抱歉,慈航靜齋並非真正的尼姑庵,莫說是動怒,就是喜歡上異性,甚至在一起、生孩子都沒問題,動怒怎麼了?
而在此刻的她看來,師妃暄不過是自己的徒弟,是晚輩而已。
縱然她天賦過人,超越當年的自己,可她難道還能超越現在的自己?笑話!判出慈航靜齋?
與找死無異!
梵清惠的內心,已然有所‘覺悟’。
她要將師妃暄斬殺於此!
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曉此事,更不能讓慈航靜齋千年聲譽毀於一旦。
啥?
你說碧秀心之事後,慈航靜齋哪裡還有什麼聲譽?嗬!碧秀心以身飼魔,讓那個大魔頭精神分裂、不足為據,這是大功一件!
怎麼就毀我慈航靜齋聲譽了?
所以···
師妃暄,受死吧!
梵清惠動了殺心。
一出手,便是殺意凜然。
師妃暄身為原慈航靜齋剩餘,心有靈犀,對這一切,自然是瞬間感應的清清楚楚。
知曉自己曾經的恩師對自己動了如此殺心,她頓時雙目發寒,心中一片悲涼之餘,感到陣陣痛心。
“罷了,罷了。”
“世人皆醉我獨醒,當所有人都身處黑暗,而我站在光明之中,我,便是罪。”
“隻是···”
“我卻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
師妃暄的眸子緊閉,隨後緩緩睜開。
一開,一合。
轟!!!
極為恐怖的氣勢之師妃暄體內轟然爆發,而她的身體,也在這一刻變的格外‘古怪’。
左邊黑、右邊白。
左邊宛若來自九幽之下的魔女,笑容冷峻。
右邊卻像是來自九天之上的仙女,悲天憫人。
亦魔、亦佛!
嗆!
慈航靜齋之內,所有有靈性的長劍,儘皆一聲輕顫,劍吟聲衝上九霄,接著儘皆彙聚於兩人所在之地。
劍吟聲與眼前恐怖的變化,震的梵清惠頭皮發麻。
她更是感覺到一股極為恐怖的壓迫力,讓自己幾乎忍不住要低下頭去,就連自己的心有靈犀,都變得格外晦澀,好似全然無用了。
“劍心通明?!”
“你?!”
梵清惠慌了。
她信心滿滿的攻勢,還未靠近師妃暄,便被大片劍氣攪碎,根本未曾傷其分毫。
而師妃暄在這一刻領悟的劍心通明,也是讓她感到驚怒不已,同時難以置信。
這不可能!
師妃暄分明已經墜入魔道,變成一尊魔教妖女,按理說就是心有靈犀的境界都應該難以維持才對,又如何能更進一步,領悟劍心通明?!
沒有這樣的道理!
可這一切卻就這般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浮現,由不得她不信。
而此刻亦魔亦佛的師妃暄,那清冷的麵容以及其帶來的恐怖壓迫感,更是讓梵清惠認清現實。
師妃暄···竟然比自己更強?!
梵清惠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難道,是自己錯怪她了?!
否則,她怎麼可能領悟劍心通明?
但下一秒,這個念頭被梵清惠強行驅逐。
不可能!
若是自己錯怪她了,她又怎麼會顯現出這等亦魔亦佛的狀態來?她分明已經入魔!
梵清惠再一次堅定自己的想法與心態,殺機在這一刻暴漲。
與此同時,慈航靜齋各處,諸多高手皆有所感。
“這種感覺?!”
“天魔大法?!”
“好濃厚的魔功,可為何會與我慈航靜齋的內功糾纏在一起?!這又是為何,到底發生了什麼?”
“該死,竟然有邪魔外道闖入我慈航靜齋?”
“當我慈航靜齋無人麼?”
“殺!”
當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上一代強者,甚至上上代的老不死,儘皆衝出,朝梵清惠的居所殺來。
很快。
她們便看清了此地模樣。
師妃暄半魔半佛,氣勢矛盾、詭異,但卻是前所未有的強大,甚至超越她們在場所有人。
對麵,梵清惠嘴角溢血,臉色蒼白,神情難看無比。
“什···什麼?!”
“聖女?”
“師妃暄?”
“師妃暄,你乾什麼?!”
“你要欺師滅祖不成?”
“該死,聖女入魔?定然是魔教的手段,立刻將她鎮壓,以高深佛法洗去她心中的魔念,否則一旦讓她完全入魔,便為時晚矣!”
諸多慈航靜齋高手不明所以,還以為師妃暄是被魔教中人偷襲得手,導致她神誌不清,入了魔道。
梵清惠有苦難言,方才她再次出手,卻被師妃暄輕鬆擊傷。
甚至她毫不懷疑,若是沒有哪個‘第一次’的話,恐怕自己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
她驚懼不已。
不明白師妃暄此刻的狀態,更不知曉為何師妃暄會強到這種程度,甚至還有諸多自己聞所未聞的武學。
“高深佛法、心中魔念?”
師妃暄嘴角一勾,笑了:“嗬嗬。”
亦魔亦佛的臉龐上,儘皆露出笑容,魔的笑容詭異,佛的笑容如悲天憫人,此刻湊在一起,格外矛盾與恐怖,讓人毛骨悚然。
“鎮壓於我?”
“你們也是一樣,此乃,第一次。”
轟!
話音落下,師妃暄轟然爆發。
黝黑的魔光,刺目‘佛光’在這一刻極致璀璨,瞬間擴散開來,讓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與此同時,她們的佩劍都不聽使喚了,在陣陣劍吟聲中衝天而起,隨即儘皆漂浮於師妃暄身後,劍指自己的主人,吞吐著明滅不定的劍芒。
“這?!”
“劍心通明?!”
“好高深的劍訣!”
“此乃禦劍術?這,這不是傳說中的道家神通麼?為何···”
懵了。
莫說是當代精銳弟子,就是上代大佬,乃至上上代的老不死都被嚇到,一個個渾身哆嗦。
“一起出手!”
“此女已然完全入魔!”
“鎮壓···不,殺了他,而後找魔門討個公道!”
“殺我?”
師妃暄嘴角勾起,露出一絲冷笑:“你們辦得到麼?”
“名劍八式。”
“合!”
嗡!
數十把‘飛劍’在她的喝令之下,被內力凝聚而出的巨大名劍束縛在內,隨即,轟然斬出。
“當心!”
“不好!”
“不可力敵,快躲!”
前一秒,還大呼小叫,要將師妃暄鎮壓、斬殺的慈航靜齋眾多高手,此刻,卻是紛紛臉色大變。
唯一不變的是此刻她們仍然在大呼小叫。
隻不過所叫喊的內容,已經從擊殺師妃暄,變成躲、不可力敵。
巨劍一半黑、一半白。
黑白交織,宛若象征著黑白之道,又仿佛是魔與佛的完美融合。
斯拉!
宛若開天、辟地。
巨劍落下,天地間突然一片清明,而後,壓縮到極致的光芒轟然爆發,讓所有人都無法直視。
轟隆!
直到此刻,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才轟鳴而至。
噗嗤!!!
諸多慈航靜齋高手,無論哪輩,但凡略微靠近之人,儘皆是麵如金紙,轟隆一甜,而後噗嗤噗嗤,噴出大口鮮血。
早已負傷的梵清惠更是幾乎咳出黑血來。
一劍而已。
近乎所有慈航靜齋高手全部負傷。
此時此刻,整個慈航靜齋都被恐怖的氣勢以及漫天煙塵所覆蓋,諸多年輕弟子與實力低微的弟子,驚恐不安、瑟瑟發抖,如見鬼魅。
終於,當梵清惠拚著傷勢加重,以內力吹飛大片塵埃後,她們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師妃暄依舊清麗無雙,目中,滿是嘲弄之色。
而慈航靜齋,卻已然‘一分為二’!
在那恐怖的一劍之下,梵清惠的住所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乃是一道如峽穀版的劍痕。
且這劍痕劃分東西,像是天上神仙斬落一劍,將整個慈航靜齋劈成了兩半兒。
劍痕之中,劍氣衝霄,實力不足者,僅僅是看上一眼,便感覺像是萬千劍芒臨體、渾身刺痛難耐。
“這?!”
慈航靜齋上下,儘皆震動、惶恐不安。
“天罰麼?!”
“可是有人觸動了神佛?”
“魔?除了傳說中的邪王,什麼樣的大魔頭能強到如此地步?聞所未聞啊!”
“師妃暄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