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生氣,法瑞恩意識到,能讓三王女露出這樣的神態並不多見。看來儘管她一直抱怨溫布頓三世過於偏心,但終究不希望父親落得如此下場。
這種感受法瑞恩或多或少能夠理解,在大家族之中,家主給後輩的感覺總是這樣——一座想要逾越的大山,既敬畏又憎惡。如果她說得沒錯,此事真是二王子所為,那麼他這番舉動確實稱得上殘暴了。
“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他害怕我,”嘉西亞深吸了口氣,似乎在控製自己的情緒,“他害怕黑帆。”
見到法瑞恩沒有回答,她接著解釋道,“提費科在碧水港有眼線,這不奇怪,就像我也在金穗城和王都布置了耳目一樣。得知黑帆艦隊的存在後,很容易能想到我下一步要做什麼,金穗城沒可能養出一支能對抗黑帆的軍隊。於是他用了最愚蠢的方法,將戈隆作為魚餌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你是說,他想要軍隊?”
“他想要王位,”嘉西亞說,“戈隆死後,他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加上父親已死,他此刻恐怕正在趕往王都的路上。隻要能成為溫布頓四世,他就能不受領地限製地調集封臣和軍隊。”說到這兒她搖搖頭,“然而,就如我說的那樣,身為父親最寵愛的兒子,他本不必如此的。”
“那豈不是糟了,”法瑞恩擔憂地說,“如果二王子順利加冕,宣布爭王令結束,命令你回王城怎麼辦?”
嘉西亞不屑道,“這一步走得太過直白,父親偏愛他不代表所有大臣都會支持他,特彆是謀害國王的舉動——雖然提費科把它推到戈隆身上,可也就能糊弄下王國的平民百姓,他想要完全掌握灰堡的權柄,估計還要花費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她望向法瑞恩,“我得稍稍改變一下計劃了。”
法瑞恩立刻單膝跪下道:“願為您差遣。”
嘉西亞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法瑞恩,“他登基後必然會第一時間來對付我,然而所能用到的手段恐怕隻有命令喬伊.科爾,也就是南境公爵向我施壓。而後者估計會拿國王新逝,舉國哀悼期間不宜動兵作為借口來推脫——那老狐狸一向不願意做虧本買賣。最多召集起封臣,圍在碧水港邊境上做做樣子,”三王女稍稍頓了頓,“不過這些舉動會給我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們明天就起航。”
“起航?殿下,您難道想要……”
“雄鷹城由於身處王國內地,幾乎是座不設防的城市。通過三灣河支流能抵達清泉鎮,由此前往雄鷹城隻需要一天時間。將喬伊拿下後,整個南境都將至於我的掌控之下。這是一個有趣的時間差,當他坐上王座,想要指使喬伊公爵時,卻發現整片南境都已成為我的地盤,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可是,您也說了,溫布頓三世剛剛過世,如此一來——”
“怎麼,我還需要先掉眼淚嗎?”嘉西亞轉過身,落入海平線的夕陽將她周身披上了層紫紅色的輕紗。她的麵容隱入黑暗,隻有雙眼迸射出細微的光芒。那眼神堅如磐石,法瑞恩心想,即使裡麵有憤怒,有惋惜,也絕不會有哀傷。
哀傷不適合王者。
“不,您不需要,”他認真說道。
嘉西亞滿意地點點頭,“去吧,將各位艦長召集到我這兒來。既然提費科不願意等到五年之後,我也不會讓他失望。得到雄鷹城後,整個南境都將獨立。”
這一切是不是提費科做的都無所謂,他想,她總是能從變幻莫測的局麵中找出一條適合自己的路,並且一旦決定,就勇往直前。這正是她的魅力所在,也是自己追隨至此的原因。
“遵命,殿下……不,”法瑞恩沉聲應道,“女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