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枕。”
江枕河露出笑容:“阿厘,餓嗎?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楚厘注意到他眼角的淚痕,心中一沉,不動聲色道:“想吃包子。”
“嗯,我去買。”
江枕河極力讓自己表現的正常一些,然而一出門,他已是淚流滿麵。
天色已經黑了,他站在夜幕下,無聲的全身發抖。
他前腳出去,楚厘後腳便出了病房。在醫生那裡得到了答案,她平靜的返回病房。
江枕河回來的時候,見她微笑做在床上,莫名的,他心一沉。
他狀似輕鬆的走過去,將包裝袋打開,楚厘忽然拉住他的手腕,“阿枕,不必瞞我的。”
江枕河僵住,僵硬的被她拉到床邊坐下。
楚厘輕撫他的臉頰,“阿枕,陪我好好走完最後一段吧。”
江枕河唇顫抖不已,壓抑的心情化作決堤的眼淚。轉瞬間便淌了滿臉。他緊緊抱住她,哽咽不已。
楚厘回抱住他,第一次見他情緒如此崩潰。她眼角悄悄滑落淚珠。
自那天的崩潰過後,江枕河恢複如常,臉上笑容似乎比之前還要多,似乎是想用這樣的方式麻痹自己似的,也或許是想用這樣的方式像上天表示他是個好人,不要收回他妻子的性命。
他瘋狂的建立基金會,救助老人,救助小孩。
他將工作幾乎都交給了職業經理人,隻是陪著楚厘,手術後她病情暫時穩定。術後的化療致使她掉了不少頭發,楚厘倒也不在意。
江枕河自然更不在意,他心思全用在怎麼讓她開心一點,他帶著她逛便了B市,又到隔壁市玩,每次出行都弄到最舒適,爭取不讓她感到勞累。
楚厘開玩笑跟他說:“患病後,我感覺我現在享受著公主的待遇。”
江枕河輕輕掐掐她的臉頰,“你好起來,以後永遠都是公主的待遇。”
“那我可要好好活著了,爭取多享受些年。”
最終,楚厘還是沒有平安度過她的四十九歲。那天是個陽光明媚的大晴天,夏花開的正燦爛。
楚厘躺在潔白的病床上,她身體已消瘦許多。
江枕河站在床邊,近乎絕望的情緒籠罩了整顆心。他緊緊握著她的手,隻是低喃:“阿厘,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沒事的。”
楚厘朝他笑笑,“阿枕,我想你抱著我。”
江枕河喉頭無法抑製的顫動,他脫掉鞋,躺在她旁邊,緊緊抱著她。
楚厘挪了挪身體,回抱住他。
語氣漸漸虛弱:“四十九,活了挺多年了。”
“阿枕,我愛你……”
江枕河抱緊她,隻覺得這具身體怎麼能這麼瘦?
他不斷的說:“我也愛你,阿厘,我愛你,下輩子我們還會相見。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他似是怕沒了機會,不停的告訴她,他愛她。
楚厘彎起唇角:“我很幸……福……”
心跳似乎一瞬間停滯了,江枕河緊緊抱著她,第一次,嚎啕大哭。
……
葬禮如期而至,兩月後,江枕河又去上班了。
三年後,他正式不再過問公司的事務,交由江泱處理。這一年,江泱二十三歲。
他爸爸說,這是當年他媽媽接管楚氏的年齡。
自媽媽逝世後,他爸爸笑容似乎消失了,尤其是這兩年,不再過問公司後,他搬到了城郊的彆墅中,這裡一如當年的荒涼。
他每次去時,他爸爸總是拿著一本書躺在樹下的搖椅上,看著書籍,又似乎沒有在看。
他開始伏案寫作,寫一本關於他和妻子的自傳。
寫寫停停,一直到江枕河五十三歲這年,書還沒有寫完。江泱看著爸爸的身體自媽媽去世以來便像見不到陽光的向陽花,一點點衰敗下去。
他很擔心,想讓他搬回來照顧,但江枕河不肯,也拒絕有人來這裡。
四月的一個午後,江枕河躺在樹下的搖椅上,手中拿著隨意取的一本書,他慢慢翻著。暖融融的陽光打透過樹影打下來,影影綽綽。
樹上不時有桃花花瓣飄落,掉落在書上,他的衣服頭發上。
江枕河慢慢的看著,突然,他看一句: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他看著那行字愣了幾秒,仰頭,桃花落在臉上。他驀然淚流滿麵。
猶記當年夜色中,她與他共同值下桃核,轉眼間,這顆樹已經二十八歲了。
他仰麵躺在躺椅上望著桃樹,心臟驀然震震抽痛。書砸落落在地上,一陣風吹來,桃花簌簌飄落,落了滿身。
……
*
江泱真在開會,突然他感到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他立刻撥通他爸爸的電話,無人接聽。
他慌張開車前往郊區,到達時,隻見院中桃花掩蓋下,一具身體安靜的躺著,似乎睡著了一般。
他輕輕走過去,握住那隻已經涼去的手。
將父母合葬在一起後,夜裡,江泱時不時會夢到他們,他在彆墅的書房中發現許多稿紙,整理的很整齊。他知道父親在寫自傳,可惜臨到走之前,也未曾寫完。
他用了一個下午,慢慢的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
頁麵上隻有一段話:
死後,我重新投胎,來到一個新的世界。鄰居家的孩子,像極了她小時候的樣子。
江泱指尖倏然顫抖起來。這是,他爸爸的期待嗎?
原來,書早已寫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