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嬌對自己這個表妹,還是有些了解的。
從小到大就愛跟她比,比相貌,比成績,比嫁得好不好。
現在張君茹乍一看像是為了她家小孩著想,勸她彆在不應當的位置小氣吧啦。可實際上,是想看她因捉襟見肘而丟臉。
這種程度的挑釁,完全沒能激起她的好勝心。
她衝張君茹笑:“君茹你懂得真多,我都不曉得還有這個說法呢。”
吹捧之下,張君茹眉目間多了幾分得意,她乾咳了一聲,自認為將高高在上壓下去了後,說:“這種事,誰都曉得吧?表姐,你是不是每天乾活乾太多了,忘了這事兒了,以前還是你告訴我這事的咧。”
謝嬌被反將一軍也不覺得尷尬,她撓了撓頭說:“哎,我以前還有這麼博學的時候啊?哎,年紀大了,每天忙上忙下的,都忙昏頭了,而且……就算記得,我也沒法給孩子們買那些稀罕東西。”
來了,來了。她馬上就要力壓她表姐一頭了。張君茹竭力壓著自己的興奮問:“為什麼沒法買?表姐夫不是京市來的嗎?雖說傷了腿,沒法乾重活,但他家條件不是很好嗎?而且表姐夫也是生產大隊中學的老師吧?你們一家在前頭沒糧的幾年都過得好日子,連孩子都敢生,現在怎麼就麥乳精都沒法給孩子買了?”
謝嬌很討厭彆人提陸向榮腿傷的事,得虧張君茹沒有像大嫂周臘梅一樣出言不遜,不然此刻謝嬌就不會保持溫和了。
“你還沒回去,應當不曉得,就昨天,我大兒子打碎了彆人家的酒壇子,賠了大半個月的糧,”謝嬌開始賣慘,“本來都找人借了些糧票,勉強能撐過這個月,但今天雙胞胎又把灶房給燒了,現在彆說買什麼稀罕東西了,就連過活這個月,都很難了。”
張君茹覺得今天是她活了這麼多年,最快活的日子。
看著謝嬌低頭,看著她過日子都困難,她就高興。
一高興,就想更高興,她用憐憫的態度挑釁謝嬌:“啊,表姐你可真倒黴,遇上這麼一連串的事兒,確實得教訓孩子,但是教訓歸教訓,孩子長身體的時候,還是不能餓著他們,這樣吧,我這個做表姨的出一份心,售貨員,給我拿點麥乳精。”
她說歸說,但心裡不覺得謝嬌會受她的好心,說不準會惱羞成怒,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甩臉色。所以張君茹完全沒有靠近售貨台。
“這怎麼好意思啊?”謝嬌沒如張君茹預料那般甩臉色,這讓張君茹不太高興,她僵笑一聲說,“哎呀,沒事,我是他們表姨,在這種時候,不做點什麼,我怎麼好意思哦。”
張君茹瞪大眼睛,話說得咬牙且此。
她目的明確,就是要讓謝嬌丟臉,要讓她發火。她可是頭一回讓謝嬌低頭,不讓謝嬌丟儘臉麵,她怎麼都不痛快。
然而張君茹沒想到,如今得謝嬌,不像小時候那樣爭強好勝了,竟然哦了一聲說:“那我替家裡的孩子謝謝你這個表姨了。我家三孩子,就小崽要喝點麥乳精,你是表姨,也不能厚此薄彼,給另外兩個大孩子,買些酥餅吧?至於我和男人,就不要了,我這做姐姐的,不能給你買東西,已經是夠不好意思的了,要是再讓你給我買東西,那我真的是不要臉了。”
謝嬌說的每句話,都是張君茹想聽的,但合在一起,再由謝嬌這副神態講出來,張君茹就覺得怒火衝天,焦躁煩悶,氣得厲害。
“哎,小張,要不要拿酥餅啊?”售貨員看賣出去這麼多稀罕物,高興得很,一邊用油脂包包酥餅,一邊問,“包多少啊?”
圍觀的有個姑娘笑:“人小茹都說了,給孩子出份心,嬌娘家現在困難呢,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這一起哄,張君茹是不得不為麥乳精和酥餅買單,花了她不少票,以及兩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