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條件反射抬頭時,謝嬌就知道自己說中了她的心思。
於是和陸向榮商量了一下,又換了路,沒有直徑回家。
而是去往碼頭。
縣城碼頭那邊,因有貨物往來,上上下下,使得這裡需要不少體力勞動者。
以前陸其華剛來縣城,連節約都不懂時,謝嬌把他趕到這兒來過。
並不僅僅是讓她在這兒受一受勞動人民的苦,而是因為這裡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在這裡做體力活,是可以體味人生百態,看見各家艱難。
謝嬌和陸向榮帶著二丫過去,還順便帶著不願離開的陸勉。
現在這個時間點,很多地方都下班回家吃飯去了,隻有碼頭這邊,人沒斷。
有的人離開,很快就有人補上。
隻要有船,這裡就有人。
船一到,人就會成群結隊的過去搬東西。
用或堅實,或不堅實的背,扛起一袋又一袋的貨物,上上下下。
謝嬌問:“看見他們流的汗了嗎?”
這些人,脖子上都會掛一條汗巾,用其擦汗,每一次擦汗,汗巾都能擰出水來。
日積月累,白色汗巾,都變作黃黑色。
那是被勞累染出來的顏色。
二丫當然看見了,擅長躲懶的她,比誰都清楚,這些重物,扛在身上得廢多少力氣。
就算是她力氣大於同齡人,可因年紀小些,是肯定沒法扛起這些貨物,更遑論一忙活就是好幾個小時。
但二丫不明白,這些活兒很累,和她爹去挨家挨戶給人道歉有什麼關係。
謝嬌這時,又指向好些個被人排擠在外,為首的人,永遠隻在缺人的時候,才叫他們頂上。
她問:“知道那些是什麼人嗎?”
二丫不知道,要不是她娘指,她根本沒注意那些人。
謝嬌笑了笑,說:“是不是覺得他們很輕鬆?都不怎麼乾活?”
二丫點了點頭。
這確實輕鬆,彆人熱火朝天,汗水流了一輪又一輪。
就他們那幾個,身上都沒什麼汗,都沒怎麼喘。
“不管什麼地方,乾活得工分,都是乾得多,掙得多,乾得少,自然就掙得少。”陸向榮給二丫解釋了一下這裡的規則,“來這裡,都是費儘心思,想要多換取工分。你瞧瞧,那些被排擠在外的,他們身強體壯,他們一看就比其他人有力氣,可為什麼他們的活兒不多呢?他們不願意乾?犯懶?”
“不是的,是不給他們乾。”
二丫也看得出來,他們不是犯懶,當通知他們乾活的時候,他們衝得比誰都快。
生怕晚了一步,就沒得活兒乾了。
謝嬌說:“那都是進過局子,受過勞動改造的,曾經的罪犯。”
二丫聽著一怔,她倏然抬頭,突然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跟前一閃而過。
她差點就要抓住了。
這時謝嬌又說:“沒人在意他們犯了什麼錯,乾了什麼事兒,所有人隻知道他們曾經進過局子,受過勞動教育,都是壞胚子,是窮凶惡極的壞胚子。誰也不想靠近他們,怕被他們害,也不想給他們活計乾,不想讓他們掙工分,因為他們進過局子,犯過事兒,是個壞東西。”
“你帶著你那些朋友,平日裡無法無天的瘋玩,那都是小事兒,都是娛樂,可是你把人帶到局子裡去了,你這是要毀了他們一生!”
“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既然想做彆人的老大,那你就得對人的未來負責,最起碼不讓他們的未來,因為你變得更糟糕,糟糕到想那群被排擠的人一樣,去任何地方掙工分,都背上一個‘罪犯’的名號,被人排擠,縱使有力氣,有腦子,都掙不到工分,養不起家。”
“你差點毀了彆人一生,你自己毫無悔過之意,自己不去道歉就算了,你還覺得你爹挨家挨戶給人賠不是,是沒事兒找事。”
二丫臉色泛白,著實沒想到這種事,是這麼嚴重。
慌亂間,她本能的抓住了謝嬌的手,尋求庇護。
謝嬌沒有掙開,而是一字一頓的問:“你錯了嗎?”
二丫哽咽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錯,錯了。”
自上次教訓二丫,讓她知道騙人會有什麼結果後,謝嬌就知道,這個閨女真正明白自己的錯誤,是有極強的行動力的,而不是嘴上叭叭什麼錯了錯了。
果不其然,在回家的路上,二丫又繞回了那幾個小孩家裡,眼中含淚,跟那幾個小孩說對不起。
彆說那幾個小孩了,就連他們家大人都有點懵。
這……陸老師不是過來道歉過嗎?怎麼這陸老師家的閨女又來一遍?
在百思不得其解中,二丫說:“我以後一定為你們負責!”
這話說著聽起來有些畸意,但謝嬌明白,自個閨女話裡行間的意思。
她是會對這些小孩的未來負責,做了他們的老大,聽她的話,幫她做過不少蠢事兒,那個給的回報,就是一個似錦前途。
最後回到家,進家門前,謝嬌問:“最後一個,讓家裡兄弟姐妹擔心,你真的不覺得愧疚嗎?”
這個二丫真不覺的。
也沒像前麵兩個問題似的,問自己哪兒錯了,而是說:“我跟大鐵講過了的,是大忘了。”
言外之意是,讓他們到處瞎找,都是大鐵不長腦子,和她沒關係。
二丫沒心沒肺慣了,她不需要彆人找,彆人非要擔心她,到處瞎找,這關她什麼事兒啊?
這事兒,謝嬌拿不出典型例子教她,隻說一句:“你若一直這樣沒心沒肺,覺得是他們自找麻煩,覺得你根本就不需要他們找,那等到有一天,你出事兒了,期待你的兄弟姐妹找到你時,你的兄弟姐妹那時便不會回應你的期待了。”
自薦做上門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