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國色天香形容此女,並無褒揚之意,隻是平鋪直述罷了。
唯獨令燕雲詫異的是,南山宗是所謂中土正道,可此女眉眼中狐媚之氣濃鬱,令他有些不適。
紫苑仙子朱唇輕啟:“你以前見過和本座同階的修士?”
燕雲低首道:“在演武場見過一次廖勝前輩。”
“嗬嗬,那倒也是。”紫苑仙子笑道,“坐吧。”
“謝前輩。”
燕雲說完,席地而坐。
紫苑仙子點頭道:“你倒也懂規矩,為何在演武場時就不如現在這般?”
燕雲正色道:“無他,儘職儘責為宗門效力而已。”
“該不是口是心非吧?”
“晚輩之心,可昭日月。”
“哼,就算是為宗門出生入死之人,也沒你這般大言不慚。”
“日久見人心,假以時日,前輩自可體察。”
紫苑仙子身份特殊,淩駕諸修之上,養成了頤指氣使的習慣,可和燕雲簡短的幾句對話,她卻無法以威壓令燕雲窘迫,一言一語,不卑不亢,她不由大感意外。
紫苑仙子話鋒一轉,忽道:“你可懂音律?”
燕雲先是一愣,旋即說道:“晚輩曾混跡大虞王城,對音律略懂一二。”
紫苑仙子伸出如蔥五指,在瑤琴上一劃,一連串音符響起。
“本座在北原,偶得一曲譜,曾彈奏幾番,卻不得要領,不知你可否點撥一二。”
“晚輩不敢,若前輩真有此雅意,晚輩洗耳恭聽。”
“甚好。”
紫苑仙子麵色一肅,正襟危坐,玉臂雙抬,略一停頓,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
但見她白皙右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輪、撮、撥刺、滾拂;左手吟、猱,綽、注、撞、進複、退複、起等技法一一呈現,僅僅片刻之間,就勾勒出一個荒涼的世界。
正當他陶醉於此時,忽覺腦袋一沉,恍惚中,如處身於虛幻迷離中。
很快,他感覺自己回到了龍頭關,正站在城門之上,眺望黃沙席卷的大地上,駝隊緩緩經過。
緊接著,畫風一轉,成群結隊的羌人蜂擁而來!
拋石車揮出的火球,漫天的喊殺,軍士們痛苦的呻吟,一一充斥腦海……
燕雲的戰袍上血跡斑斑,彎弓搭箭,對著敵人射出……
此等情形,和燕雲與龔正對陣時被迷宮法盤籠罩如出一轍!
他一驚,試圖擺脫迷幻糾纏,卻於事無補。
這比當日在迷宮法陣中更加凶險,因為當時僅僅是被幻視迷住了眼睛,而今日則是被紫苑仙子由幻聽入手,逐漸往心神之中侵入。
燕雲心中有很多秘密,大荒星雲訣、幽冥魂旗,大荒宗老祖洞府,絕世的息壤……
他是被動想起了這些,且是在一名聚元境修士的刻意撩動下。
以紫苑仙子之能,未必不能剖開燕雲的自我守護屏障,在不知不覺中,令他將自身秘密和盤托出。
就在他警惕之心升起的刹那,一道清泉從他丹田中的法力之池升起,以直線穿越肉體,抵達他的雙目。
借著這一股清涼,在他眼瞳深處,產生了一道守護屏障。
造化之力構成的經緯,令他從混沌中清醒,他發現自己正坐在紫苑仙子對麵,而她正用冰冷的目光看著自己。
“你能勝過天柱峰嫡係子弟,顯然有些特殊本領,也是玉真子教你的?”紫苑仙子出言道。
燕雲心神一凜,暗道,莫非就在這短短時間裡,他在龍頭關的往事,就是她以言語問詢而想起來的?
也就是說,她已經盤問了他的出身,隻是現在開始往更深處探究。
“一半是,一半不是。”燕雲心中既然已經清明,自不會再受紫苑仙子蠱惑。
“何解?”紫苑仙子眉頭一翹。
“玉真子師尊隻是帶我入門而已,我能勝龔正師兄,全拜延鶴師尊恩賜。”燕雲沒流露出任何異狀,說話時一板一眼,如同木偶。
“哼!延鶴?他有此能耐麼?”紫苑仙子對此答複顯然不滿意。
“晚輩說的句句實話。”
“那你如何破除的法盤迷障?”
“也許前輩當時沒有注意到,是延鶴師尊提點的……”
“他?膽大妄為!”紫苑仙子麵色一白,頗感憤懣。
燕雲把責任往延鶴身上推的做法,有失弟子之德,實為迫不得已之舉。
就算燕雲說的是實話,紫苑仙子沒有抓到現場,也無法追究延鶴的責任,更不可能和延鶴對質。
“你的人麵靈鷲又是如何獲得的?”
“在連雲寨時……”
燕雲將在連雲寨的情形簡單講述了一遍,他馴服人麵靈鷲的過程,他將之歸為運氣。
“你怎麼想到要和龔正打賭的?莫非覬覦我宗道統?”
“當時沒想那麼多,就是想賭一賭,給自己打氣。”
紫苑仙子借著琴音之魅,本欲查探燕雲隱私,豈料他的所答就像一張白紙般,她竟找不到任何破綻。
不過,她太自信了,以為自己的幻聽之術燕雲一階低階弟子無法抵禦,故也沒往心裡去。
“你善使弓箭,是漠原宗派往我南山宗的奸細嗎?”紫苑仙子此言一出,是直指核心了。
“弓箭是晚輩俗家時就使用的,漠原宗這個名字是晚輩入了南山宗後才第一次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