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一時爽,兌現火葬場。
說給葉書韞獎勵的時候爽快，真要去做，沈耀武倒是發愁了。
他自從入伍後，一心都放在了軍隊,遇到葉士蘭後,才琢磨過給人送東西。葉士蘭愛美,他起先送的都是雪花膏、的確良襯衣,還有大家都很喜歡的紅軍帽。
現在不說他沒時間去買東西,布票都全部交給葉士蘭管了。就算真買回來，也不知道書韞喜不喜歡。
要是沈錦朝那還好,一把小木手槍就能讓他高興了，隻是這不適合給書韞。
沈耀武那個憂慮啊。
中午回家吃飯時，她偷偷問葉士蘭送給丫頭什麼東西好些。
葉士蘭就笑,擺明了不會管他：“想送什麼就送什麼，韞韞難道還會不高興不成？”
“不行！”沈耀武皺眉，“要送就送好的，哪能這麼隨隨便便？”
既然葉書韞已經是他沈耀武的閨女,那肯定要當親生的看。
葉士蘭說：“那你慢慢想去，我幫你就是在作弊。”
事到如此，沈耀武算是看出來,葉士蘭是故意的了。
所以昨天他說那些話的時候,她壓根就沒攔自己,還在旁邊煽風點火讓他負責。
不過自己娶回來的媳婦,除了順著她,還能咋滴。
用過午飯,沈耀武就匆匆趕回了營區。那邊食堂正好供應完午餐,沈耀武看住在隔壁的張團長從裡頭出來,揮著手就喊了聲，“老張！”
張團長和沈耀武家住一棟樓，又都是卜師長手下的兵，幾乎天天都要打照麵，兩個人關係還說得上不錯。
葉士蘭沒來的時候，他們都是一起在食堂用餐的，現在看他中午都要跑回去吃飯，張團長想到自家婆娘的手藝，一臉豔羨道：“剛吃飯回來？”
“嗯，有個事想向你谘詢一下。”
張團長：“哦？怎麼了？”
沈耀武看看四周，等其他戰友走往了前，周圍三米處都沒有其他人，清了清嗓子。
見他這樣，還以為是上頭委派了什麼工作，或者發生了什麼大事，張團長緊張地豎起了耳朵。
卻聽身旁壓低聲音說：“你給你閨女買過禮物嗎？”
張團長：？
這是什麼問題？
他狐疑地向旁邊睨了一眼，見沈耀武神色正經，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但這個話題屬實也難住張團長了。
“這個……我家張麗都不會拚我們買禮物……”
“那你給孩子買東西，通常會買什麼？”
張團長道：“孩子嘛，喜歡的無非就是點糖啊，麥乳精啊……”
這些東西沈耀武不是沒想過，又嫌沒什麼特彆的，正是這樣才在這裡遲遲決定不了買什麼。
看他這副苦惱的樣子，張團長也愛莫能助，“這個你直接問一下你媳婦不就得了？我看葉同誌心思細，帶孩子帶得好，肯定知道買什麼。哦對了……還有老邱，他應該有經驗。”
張團長口中的老邱是沈耀武的政委。
街坊四鄰裡，和沈家關係近一點的，隻有邱政委家生了兩個丫頭，小的那個和沈錦朝同歲。張團長推薦的人物，興許能解決沈耀武的燃眉之急。
思考一番，他覺得這事可行，拍拍張團長的肩膀道了聲謝。
兩人分開，他還沒有找到邱政委，一直跟著自己的警衛員忽然小聲道：“團長，你要送東西給你家書韞？”
“嗯，”沈耀武看他一眼，“你有建議？”
警衛員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垂，笑了笑，“說建議也談不上，我是覺得咱們在島上，買東西也不好買，想要做有意義點的，不如去撿兩個貝殼，讓漁民穿成項鏈或者手鏈。小丫頭嘛，就喜歡這種東西。”
沈耀武沉默了一下，認真思考警衛員提的建議。
“撿的貝殼戴在身上，會不會把人割傷？好看嗎？”
“那得看怎麼挑貝殼。”
太大的貝殼肯定不行，小的有好看，那必然得花不少心思。
沈耀武竟也沒覺得這事費時間，當即決定和警衛員傍晚去看看。
這一去，就耽擱了一下。
回家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了，葉士蘭和兩個孩子在等他，沈錦朝很是不滿，最先譴責因為他爸讓大家餓肚子的行為，“爸爸，我們等你好久，媽媽和韞韞都說餓了。”
“是你餓就承認，彆扯你媽和書韞一起。”
沈耀武洗了手坐上桌，就看到葉書韞端坐在位置上，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眸中閃閃發亮，裡頭的希冀顯而易見。
沈耀武忽然有點慶幸，還好他好好給書韞準備獎勵了，不然看到這眼神，起碼得內疚一晚上。
他拿起筷子，對葉書韞說：“書韞，好好吃飯，明天爸爸給你獎勵。”
葉書韞驚喜地瞪大眼睛，把小凳子往前拖了點，抓起筷子就點頭，“好，我乖乖吃飯。”
吃飯這事，家裡兩個孩子都是不用勸。
但怕他們晚上不消化，葉士蘭通常是不允許他們吃得太飽。
一家人用完餐，沈耀武借口有事就出去了，沈錦朝叫上隔壁張家老三一起去找卜懷禮，葉書韞就在院子和張麗玩。
葉士蘭洗了碗，看到隔壁的關大嬸在院子裡，用圍裙把手上的水漬擦乾，叮囑葉書韞：“韞韞，我過去找卜奶奶說事，你不要亂跑哦。”
“好，”葉書韞人小鬼大地對葉士蘭擺擺手，“媽媽不用擔心我，快點去找卜奶奶。”
葉士蘭人剛走，沈家院子的大門後就探出兩個腦袋。
呂興和呂華對視一眼，看到沈家的大人和沈錦朝都不在，一起大搖大擺地走進院子裡。
葉書韞和張麗就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看到呂家兩兄弟進來，葉書韞害怕地往張麗背後躲。張麗和呂興同年的，以前還一起玩過，倒不至於怕這兩兄弟，把葉書韞護在背後問他們：“你們來乾什麼？”
呂興：“我們來找葉書韞。”
張麗看了一眼身後的書韞，小丫頭抓著張麗的衣服，一直搖腦袋，悄悄地對張麗說：“他們以前說過要打我！”
這也不怪葉書韞記仇，她剛來萊州島的第一天，呂華就指著她嘲笑她的口音，後來又發生他們兩兄弟欺負宋清嘉的事，葉書韞一直對他們印象都不好。
張麗看小姑娘躲在身後，眉頭輕輕蹙起，白生生的小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害怕，頓時保護欲爆棚。
叉著腰就站在兩邊的中間，“有什麼事就給我說，我會告訴韞韞的。”
呂華一隻手背在後麵，拉了一下他哥，呂興方才踏上前一步，“我們來給她道歉，我媽說上次的事是我們的不對，喊我們給葉書韞說聲對不起。”
葉書韞從張麗身後探出小腦袋，“可是你們更應該給漂亮哥哥說對不起呀。”
呂興有些不耐煩，“你住在我家隔壁，當然要先給你說。我和小華給你帶了禮物，你到底要不要？”
聽到禮物二字，葉書韞猶豫了一下。
媽媽說過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要是呂興和呂華知錯了，她也是可以原諒他們的。
韞韞是個心胸寬廣的小孩子！
想著，她也沒去深究呂興那種不認真道歉的態度，從張麗身後站出來，奶聲奶氣道：“好吧，我接受你們的道歉。”
呂華聞言，才走上來，把藏在身後的東西放在了桌上。
那就是一個小破盒子，上麵用木片蓋了個蓋。葉書韞在石桌邊，左歪歪頭，右歪歪腦袋，沒看出這個小盒子有什麼特彆的。
不解問道：“這個是什麼呀？”
呂華憋住笑，說：“你打開蓋子就知道了，是我們送你的大禮物。”
葉書韞沒懷疑，抬起手就把破盒子上的木片給拿開了。
隨即，露出裡頭那隻肉嘟嘟、綠油油的大蟲子。
張麗被嚇得“啊”的一聲，差點就哭了。呂家兩兄弟才準備嘲笑她們被嚇到的樣子，誰知葉書韞滿臉放光地望著那根毛毛蟲，叫道：“哇~好可愛的小綠~~”
說著，還用手去戳了一戳。
肥嘟嘟的毛毛蟲似是被她戳醒，在破盒子裡麵蠕動了一下。
葉書韞：“哇~~~~還會動誒！”
呂家兩兄弟：？？？
不是，這毛毛蟲，哪裡和可愛扯得上關係嗎？
事情完全沒有按照預料的發展，呂家兄弟呆了。
偏偏葉書韞還問：“你們送給我，我可以給它取名嗎？”
呂興：“可、可以……”
“那它以後就叫葉小綠了！”葉書韞滿心歡喜地給毛毛蟲把名字安排上，呂華是真的傻了。
不是女生都怕毛毛蟲嗎？葉書韞到底是不是女生啊！
他不信邪，又走上前一步說：“你難道不怕它嗎？”
葉書韞天真地眨眨眼睛，“為什麼要怕啊？葉小綠這麼可愛。”
“哪裡可愛了？！”
葉書韞嘟了一下嘴，有些不高興。
明明是他們把葉小綠送給自己的，怎麼可以懷疑葉小綠的可愛！
她把破盒子端起來，“你看看就知道葉小綠可不可愛了。”
說著，葉書韞往前邁了步，沒注意到旁邊的凳子，便被絆了一跤，手上一鬆，把裝著葉小綠的盒子給扔了出去。
好巧不巧，正好落在呂華的臉上。
“哎喲……”葉書韞結結實實地摔到地上，一看手上空空如也，叫道，“葉小綠呢？”
呂華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一坨軟軟的東西落在臉頰上，他往下一看，一張放大版的毛毛蟲臉就在眼前。
呂華被嚇得腿一軟，“嗷”一聲就跌坐在地上。恐懼後知後覺趕來，頓時扯著嗓子開始大哭，還用手在臉上胡亂地楷。
他這樣一撥一弄，葉小綠就被撥到了呂興手上。呂興本是不怕這些的，但東西來得觸不及防，他又擔心弟弟，跟著“嗷”了一聲，一甩手，把葉小綠甩到了沈家的雞籠前。
說那時快，沈小一和沈小二對這隻天降毛毛蟲就是一個迅猛出擊，嘴下不留蟲，最終被沈小二先下了口。
葉書韞驚恐地叫道：“葉小綠被沈小二吃掉啦！！”
隻可惜，除了葉書韞，沒人關心葉小綠的下場。
呂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呂興忙著安撫弟弟，張麗還沒從葉小綠那隻毛毛蟲的衝擊中回過神。
隔壁的大人們聽到這頭有動靜，趕緊湊過來看情況。
楊大嫂聽到自家呂華在哭，急匆匆地跑到沈家院子裡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呂華看來是被那條毛毛蟲給嚇得狠了，已經屬於逮誰咬誰狀態，指著葉書韞就說：“是葉書韞，葉書韞用蟲扔我！”
呂興也跟著幫腔：“對，就是葉書韞，她把毛毛蟲扔在弟弟臉上！”
上次和宋家的事，就怪葉書韞這小崽子跳出來壞事，楊大嫂早就記恨上了，現在終於被她抓住機會，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葉書韞罵：“嘿，你個小家夥怎麼就這麼壞呢？好好的，你做什麼扔毛毛蟲到我家呂華臉上。你媽媽呢？”
楊大嫂邊說邊向四周張望，葉士蘭正和關大嬸走進來，應道：“誒，我在這兒呢，楊嫂怎麼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葉同誌，你看看你家葉書韞，好的不學，把蟲扔我家呂華臉上，她什麼意思啊？”
葉士蘭走到葉書韞身邊，把她衣服上的灰拍了拍，問：“那蟲呢？”
“葉小綠被沈小二吃了！”葉書韞吸了吸鼻子，十分傷心的模樣，“媽媽，我沒有保護好葉小綠。”
楊大嫂冷哼一聲，“葉同誌，這就不是我說你的不是了啊。那毛毛蟲怎麼能給孩子當寵物養呢？今天隻是嚇到我家呂華，萬一哪天咬了誰，你說該怎麼負責？”
葉士蘭不像宋清嘉的母親，楊大嫂這個冠冕堂皇理由壓下來，她沒有一點慌亂，平平靜靜地和對方商量：“楊嫂，老實說，這蟲子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來的。但孩子嘛，打打鬨鬨有點摩擦再正常不過了，我們還是不要弄得太複雜。”
“欺負了我家呂華就叫不要弄複雜？”楊大嫂寸步不讓，“呂興呂華，你們說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把蟲子扔你們臉上的。”
呂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就說葉書韞突然就把蟲子扔過來了。
葉書韞垂下腦袋，她知道自己又做錯事了，小聲嘟噥道：“我不是故意的……”
楊大嫂譏諷：“這次我沒有誤會人了吧？”
葉書韞張了張嘴，想給葉士蘭說她就是想讓呂華看葉小綠可不可愛，不小心摔跤了，才把葉小綠扔到呂華的臉上。
可楊嬸嬸那一聲聲責怪壓下來，小姑娘根本就不敢說。因為楊嬸嬸和以前的媽媽好像，什麼都會怪在她的身上。
僵持之際，旁邊的張麗突然開口：“可是，毛毛蟲是呂興呂華拿過來的，他們說那是給韞韞的禮物……”
“張麗！”張大嫂聽到動靜就出來了，但沒機會插話，聽到閨女突然開口，下意識斥了她一聲，對她招手，“這裡有你什麼事，你快過來。”
張麗委屈地縮了縮脖子，若是以前，她肯定就乖乖過去了。
可是韞韞那麼聽話的妹妹，事情又不是她的錯，她不想讓韞韞被冤枉。
“我說的都是真的，是呂興呂華先把毛毛蟲帶過來……”
張大嫂過來拉她，“是真是假大人自己會看，關你小孩子什麼事？”
葉士蘭卻笑道：“嫂子，你彆怪張麗，當時確實隻有他們四個在院子裡，聽聽他們怎麼說也好。韞韞，毛毛蟲是誰拿來的？真的是張麗姐姐說的那樣？”
葉書韞點頭：“嗯，呂華說他們來找我道歉，要把葉小綠送給我，我很喜歡葉小綠。”
孩子的話什麼都沒有說明，但周圍的大人心裡都跟明鏡似的。
這不就是呂家兩孩子想抓毛毛蟲嚇人，結果沒把人家書韞嚇著，卻嚇到自己了嗎？
楊大嫂看家裡那倆皮猴都低著腦袋，知道他們肯定是心虛了，心頭一陣窩火。
這才幾天？她就在葉書韞那個小丫頭身上吃了兩次同樣的癟？
還好四周的鄰居沒出來看好戲，要不然她的老臉都丟儘了！
楊大嫂狠狠瞪了呂興呂華一眼，勉強地衝葉士蘭擠出一個笑容，“呂華他們都說是來道歉的，肯定也不想把事情鬨大，都是孩子們小打小鬨，我們大人還是不要搞複雜了。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