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珩筆直地跪著,不想回他這話。
皇帝難得見孫兒吃癟,鬱悶一日的心情一掃而空,起身撫了撫他的肩,大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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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沒能撤了荀允和的首輔之職,在裴沐珩預料之外,既然皇帝保全了荀允和,那麼熙王府便得做出反應了,這些年皇帝雖然不太待見熙王,卻允了熙王巡兵之權,每年熙王奉旨去各地巡視,安撫軍心,查檢軍政。
眼下秦王暗中與十二王較勁,裴沐珩不想因荀允和而被冒然推上風尖浪口,唯一的法子,便是以退為進明哲保身,是以裴沐珩回去便勸熙王上繳那塊巡兵的令牌。
熙王也照做,此是後話。
荀允和這廂回了府後,清瘦的身子陷在躺椅上便再也起不來。
老仆捧了茶他不喝,煮了粥也不進一口,無聲無息躺在那裡,如同**一般。
老仆伺候他多年,見他如此,跪在跟前泣不成聲,
“老
爺,您心裡難受,老奴感同身受,如今大小姐不肯認您,夫人也嫁為人婦,您心裡嘔得慌,老奴都明白的,可比起她們娘倆活著,什麼事都不算事對不對?您如今有這樣的身份地位,想要什麼唾手可得,可彆這般苦了自個兒。”
荀允和聽了這話,眼眶一痛,側了側臉。
老奴見他聽了進去,揩了揩淚,繼續望著他道,
“這十幾年您風光,隻有老奴明白,您沒了夫人和大小姐,心裡那股精氣神沒了,便沒日沒夜撲在朝廷”
“現在好了,大小姐就在隔壁,往後日子長著,總有父女團聚的一日。”
荀允和大約是被他說動,稍稍直起了身。
老仆趕忙遞上去一碗參湯,荀允和飲儘,問起荀念樨在獄中的事。
老仆又哭了,“少爺遣人帶話給您,說他願意為母贖罪,請您不要擔心他。”
“老奴已打點了衣裳銀兩給他,他在牢裡不會受罪的,再過一段時日等案子欽定,老奴再安排人沿路護送他出京。”
荀允和閉了閉眼,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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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荀府空空蕩蕩寂如無人,隔壁熙王府可就熱鬨了。
熙王妃的藥油用完了,三日沒推筋,頭風又若隱若現,郝嬤嬤夜裡正犯愁,心想著明日怕是又得厚著臉皮去尋徐雲棲要油,這會兒一婆子神神秘秘繞了進來,
“王妃出事了!”
熙王妃最不喜人賣關子,倚在塌上冷著臉問,“有什麼話快說。”
郝嬤嬤也連忙問,“可是五小姐他們回來了?”
“正是呢,”婆子滿臉津津樂道,
“五小姐剛回府,正在垂花門遇見二少奶奶說起了青山寺的事,老奴聽了一嘴,原來今日青山寺出大新聞了”
旋即便撿著重要的說給熙王妃聽。
熙王妃一聽那荀夫人原來隻是個外室,這些年靠著殺了原配妻子上位,簡直嚇蒙了。
她此生最厭惡那等自輕自賤的女子,回想自己過去曾與荀夫人姐妹相稱,忍不住將剛吃不久的晚膳給嘔出來了,
“那雲靈不,那荀雲靈呢?她又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跟著她娘一丘之貉唄,聽說人如今被關在大理寺的牢獄,沒多久便進入掖庭服罪。”
熙王妃臉色很不好看,過去她沒少摟著荀雲靈喊心肝,如今一想,心裡跟吃了蒼蠅般惡心。
郝嬤嬤連忙勸她,“王妃切莫動怒,這點事不值當您生氣,甭說您,便是那荀大人不也被那枕邊人給蒙騙了嘛,話說那葉氏性子和善溫婉,又是出身名門,這些年在京城名聲甚好,誰能料到她背地裡這樣壞呢。”
熙王妃喝了兩口茶,安撫了下鬱悶的心。
緊接著那婆子又道,“這些都還不是最重要的,王妃可知那荀府真正的嫡出大小姐是誰?”
郝嬤嬤和熙王妃均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是誰,快說!”
婆子咽了一口唾沫,“是咱們三少奶奶呀!”
這話一落,熙王妃腦門如同被人狠狠一擊,手中茶盞失聲而落。
“王妃,王妃!”
有人將她攙起,有人幫著將潑灑的水漬拍下,一頓手忙腳亂。
裴沐珊進來時,便見自己母親呆如木雞坐在那裡,任由仆人服侍著換衣裳。
她幸災樂禍踱步過去,故意將臉蛋湊去熙王妃跟前,
“恭喜娘,賀喜娘,您終於如願以償與荀閣老做親家了!”
熙王妃沒好氣地剜了她一眼。
裴沐珊吐了吐舌,大喇喇坐到過去熙王的位置,頗有一種替嫂嫂揚眉吐氣的感覺,然後她開始清嗓子賣力表演,
先是繪聲繪色將徐雲棲所為告訴熙王妃,到最後側眸看著母親,
“娘您知道嗎?嫂嫂可厲害了,那荀閣老痛苦萬分恨不得當場就認了她這個女兒。”
“你猜嫂嫂怎麼著?嘿,閣老有什麼了不起,她才不稀罕呢,她還就樂意做個小門小戶之女,高高興興行醫濟世。”
熙王妃哪能不知女兒這是在陰陽怪氣擠兌自己,她麵無表情斥了一句,
“行了,累了一日,你去歇著吧。”
裴沐珊嘿嘿一笑,臨走時還不忘問了一句,
“娘,這樣的媳婦,還和離麼?”
熙王妃氣得拿著引枕扔了她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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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雲棲這一夜睡得沉,夢裡總聽見外祖父在雲霧裡喚她,徐雲棲問他你到底是誰,你姓甚名誰,他偏又不說話了,徐雲棲驚醒時,渾身冒著冷汗。
身側遞過來一方帕子,有人溫聲問道,“做噩夢了?”
徐雲棲側過眸對上他溫煦的雙眸,一下子呆住了。
“三爺,你不去上朝嗎?”
過去裴沐珩早出晚歸,徐雲棲從來沒有哪日醒來時看到他躺在身邊。
裴沐珩見她額尖冒出豆大的汗珠,親自替她擦拭,“我今日告假了
。”
徐雲棲愣了一會兒也漸漸緩過來。
她昨日弄出那麼大動靜,對他一定造成不小影響。
“我這是連累了你?”
裴沐珩心情頗有些複雜,雖說此事並未大肆聲張,可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已經知曉,他成了荀允和的女婿,朝局猝不及防發生變化。
對於誌在奪嫡的熙王府來說,有當朝首輔做奧援,便不隻是如虎添翼這麼簡單。
妻子用“連累”二字,裴沐珩都不知怎麼答她,
他抬手撫了撫她眉心的褶皺,
“陛下並沒有斥責荀大人,依舊保留他首輔之位。”
徐雲棲頗有些意外,不過也與她無關就是了,她哦了一聲不再多問。
夫妻倆一前一後進了浴室梳洗,剛出來,陳嬤嬤慌忙進來告訴她,
“方才徐府遣了人來,說是嶽家太太病下了。”
徐雲棲臉色一變,匆匆用了早膳,帶著銀杏立即登車前往徐府。
章氏是被氣病的,昨夜回來人就很不好,想起那胖嬸與她情誼甚篤,胖妞也活潑可愛,就這麼被丟了命,她恨不得將那葉氏千刀萬剮,自然而然便將怒火牽到荀允和身上,怒意剛起,想起他被人蒙騙多年,可恨又可憐,章氏那股子火又莫名消散了,他果真還活著,果真成了人上人的首輔,章氏淒厲地笑了一陣,種種情緒絞在心口,最後五內空空,隻剩下一抹惘然。
徐雲棲給她把了脈,開了個安神養心的方子,“昨夜的事都告訴徐伯伯了?”
章氏躺在塌上,閉著眼搖頭,“沒有,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
城中諸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