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棲哈哈大笑,正要出門,被熙王妃一眼瞪回來,熙王妃當然不是瞪徐雲棲,而是瞪女兒,
“你隻顧著燕少陵的麵子,便忘了熙王府的麵子了?我實話告訴你,你爹爹今日沒讓你三哥出馬!”
熙王一來擔憂裴沐珩忙於朝務無心出題,二來也是怕他不給燕少陵麵子,弄得女婿顏麵無光,於是將堵門的任務交給了長子和次子。
裴沐襄二人文不成武不就,豈能丟熙王府的臉,遂去蕭家請了幾位表公子助陣。
今日擔當主將的便是蕭家二公子,人稱玉麵郎君的蕭冰。
外頭的狀元郎果然名不虛傳,蕭冰這邊三道文題均被他破了,裴沐襄不乾了,隔著高牆吼道,
“燕少陵,是你娶媳婦不是人家崔寧娶媳婦,你老老實實上前來,答一題便準你進來!”
外頭燕少陵穿著大紅四品官服大馬金刀邁上台階,
“玉麵郎君,放馬過來吧!”
蕭冰將《九章算術》都給搬來了,怎奈燕少陵準備充足有高手助陣,連著答對了五題,最後蕭冰將壓箱底的本事使出來了,燕少陵以一句“一片冰心在玉壺”破門而入。
這一場婚宴極儘奢華,燕少陵朝熙王磕了頭敬了酒便往後院去,一路也算是過關斬將,新娘出門各地風俗不一,有家中兄弟背著出府的,也有媒人送到二門處等著郞婿來領的,燕少陵不走尋常路,隻因蕭冰連鞭
子都使上了,無奈之下,燕少陵乾脆跳上房梁,騰雲駕霧般往後院掠去,最後成功抵達裴沐珊閨房外,將新娘子給抱了出來。
急得熙王府的人跟在身後追。
熙王妃生怕女兒被燕少陵磕著碰著,不放心跟著出門,往二門來,這一處被王府姻親女眷給堵得水泄不通。
銀杏也愛熱鬨,卻擠不出去,徐雲棲拉著往另一頭走,
“咱們先回清暉園,再從斜廊去前廳,正好能送珊珊出門。”
熙王府再熱鬨,也無人敢踏足三房一步,待二人從清暉園繞出來,果然瞧見斜廊處,王凡等侍衛把守著關隘不許人進來,徐雲棲高高興興拉著銀杏去前廳。
斜廊出口處被堵著,二人又從北側花廊折去前廳後廊,最後沿著下人上菜的甬道上了廊廡。
裴沐珩穿著絳紅郡王服立在前廳廊下,在他身側的赫然是被邀來做客的荀允和。
事實上熙王府也給章氏去了帖子,章氏顧念著荀允和不曾露麵,隻遣人送了賀禮來。
前方賓客熙熙攘攘,徐雲棲主仆二人立在台磯處便沒動了,恰巧這時燕少陵已抱著裴沐珊來到前廳,燕家迎親的小夥子蜂擁而上,為燕少陵掠陣,恐摔到裴沐珊,熙王府的人也沒敢真追,
不得不說,燕少陵這招“擒賊擒王”,拿捏住了熙王府上下。
眼看人要被抱去花轎了,裴沐襄怒氣衝衝追了過來,
“喂,燕少陵,你把我妹妹放下,好歹讓她給我爹磕個頭再走!”
燕少陵這人還真沒臉沒皮了,他堂而皇之立在大門處,帶著商量口吻問熙王,
“嶽丈,珊珊皮肉嫩,這個磕頭能不能免了?”
這是個眼裡隻有妻子沒有世俗禮法的霸王。
隔著一院賓客,熙王立在正廳廊下,哭笑不得瞪他,
“你個兔崽子,不磕頭行,好歹讓我吃我女兒一杯酒!”
大約是懷裡裴沐珊說了什麼,燕少陵不情不願將人放了下來,待裴沐珊要往回走,燕少陵抬手一攔,撈住妻子的手腕,繼續跟嶽父掰手腕,
“嶽丈,成婚不走回頭路,辛苦嶽丈過來受酒。”
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
眾賓客笑破了肚皮。
熙王這輩子都沒這般無語過,不過念著燕少陵說的有道理,他還是選擇了退讓。
在場的女眷沒有不為燕少陵喝彩的。
“嫁郎君當如是!”
荀允和看著燕少陵,再想起身邊的女婿,心裡便有些不是滋味。
銀杏望著這幕不知怎麼便濕了眼眶,比起徐雲棲的淡然處之,銀杏素來是個多愁善感的,徐雲棲見她哭得沒鼻子沒眼,嫌丟人,連忙掏出繡帕替她擦拭,
“你放心,他日遇見你喜歡的,我也風風光光送你出門。”
銀杏接過她手帕拭去眼淚,氣得瞪她,
“姑娘彆說胡話,奴婢若是嫁了人,你不就一個人了嗎?奴婢一輩子都不嫁,好好守著你。”
徐雲棲微的一怔,她與銀杏十年為伴,朝夕相處,真把她嫁出去了,可能還不適應呢。
徐雲棲揉了揉她的發梢,
“傻丫頭,我不能拖著你一輩子。”
她希望銀杏有自己的幸福,像裴沐珊這般被人愛護著。
至於她,找到外祖父再說吧。
銀杏不肯,氣的哭,她嗓音向來清脆好辨,荀允和與裴沐珩不約而同回眸,便見徐雲棲穿著一身海棠紅的粉裙綽綽約約立在甬道口子,深重屋簷藻井繁複,四處掛滿了大紅燈盞,幾排五顏六色的宮燈鋪在她身後隨風而漾,卻逼不退她眉間的熾豔。
她仿佛矗立在繁華旺景中,又仿佛被隔絕在喧囂之外。
荀允和那一瞬,心頭漫上濃烈的酸楚,連著臉色也白了幾分。
看著裴沐珊給熙王敬酒那一刻,他何嘗不羨慕。
他這輩子做夢都想親自送雲棲出嫁,給她十裡紅妝,萬人空巷。
可惜他錯過了。
裴沐珩也不比他好受多少,今日婚宴每一處的精心細鑿,均成了落在他心裡的針尖,妹妹嫁得有多風光,他對徐雲棲的愧疚就有多強烈。
燕少陵敢當眾跟熙王叫板,他當初尚不曾親迎,他與徐雲棲那場婚宴大約是整座上京城最冷清的婚宴,就更不消提冷落了她半年才圓房的事。
裴沐珩看著妻子,胸口紮針般疼。
徐雲棲遠遠地朝二人屈了屈膝,聽到管家高呼一聲開席了,她又笑吟吟地揮了揮手,帶著銀杏往後頭去了。
纖細的身影就這麼翩然一轉,消失在他視線裡,有那麼一瞬,裴沐珩擔心她就這麼走了。
*
即便燕平退出內閣,也絲毫沒影響這場婚宴的熱鬨。
燕家許多門生故吏照舊上門賀喜,熙王奈何不了燕少陵,燕平亦然,早早將小兒子遣回後院,讓他陪裴沐珊,自己率領長子長孫陪酒宴客。
燕家眾姻親女眷鬨了一
會兒洞房,便出去了。
燕少陵主動幫著妻子退去鳳冠,又領著她在新房轉了一圈,熟悉了環境,
“處處依照你在王府的閨閣打造,你就不會覺得陌生。”
裴沐珊無話可說。
餓了一日,新婚夫婦二人聚在東次間桌案上吃席。
“瞧,應福樓的水晶蝦餃,鴻福樓的水晶肘子,許昌樓的荷葉包雞.”林林總總湊足十樣,寓意十全十美,燕少陵笑眯眯邀功,“都是你喜歡吃的。”
裴沐珊被這屋子香味饞的流口水,
“嫁人果然是正途啊。”
這可是在王府想都不敢想的,她已迫不及待拾起筷子開吃。
“嗯,這杏花村好酒!”
“咦,這荷葉包雞味道仿佛更正宗了誒.”
兩人推杯換盞,喝得不亦樂乎,裴沐珊幾杯酒下肚,人已昏昏然,燕少陵累了一日也精疲力儘,跌跌撞撞攙著妻子起身,好在嬤嬤是個細心的,端了水進來伺候二人梳洗一番,而後夫婦雙雙往床榻倒去。
這一覺也不知睡到什麼時辰,隱約聽到公雞打鳴,裴沐珊糊裡糊塗睜開眼,賬外紅燭搖曳,天色未明,她茫然看著紅豔豔的簾帳,許久才意識到自己已出嫁。
她看了一眼身側,燕少陵睡得正酣,忍不住推了推他,
“燕少陵,快些醒醒,什麼時辰了。”
燕少陵第一下沒醒,第二下大約是反應過來,幾乎是彈跳起身,趕忙掀開簾帳往外一瞧,新式的西洋鐘擱在不遠處的桌案,已是寅時三刻。
裴沐珊愣愣看著他,總覺得好像是忘了什麼事。
二人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