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究竟是否隻是一本書,都不重要了。至少,對她和溫傾時來說,一切都是真實的鮮活的,這就夠了。
這晚,宛芍做了一個夢。
夢裡排山倒海的文字衝上她的心頭,漸漸地變成一幅幅畫麵。
這是……原書後半部分的內容。
書裡的她被毀容,被變成狗尾巴草,沒有人再認識她。司巧也死了,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宛芍是那樣的憤怒,摧心剖肝,瀝瀝鮮血。她不求當上神侍了,什麼都不求了。她隻要暮江天和伊落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她隻要能為自己和司巧討回公道!她隻要司巧不能白死!隻要如此就好!
可她終究還是被暮城主,以“清理門戶”的理由,一劍正法。
暮城主說,這個狗尾巴草仙子,是他暮雨城的臣民。自己身為暮雨城城主,有責任清除下轄的敗類。
她死了,死在了神侍選拔結束的那日。
然而伊落也沒能成為神侍。
隻是在蟾蜍精盧刺史的杭城第一美人大賽上拔得頭籌,就以為自己會被溫傾時認可,怎麼可能呢?甚至還遭到溫傾時的訓斥,和帝子、眾多神祗的鄙夷。
宛芍的殘魂飄蕩到雲層,看見了這一切。這一刻她是多麼的解氣,多麼的想要大笑出聲。
可是,自己卻隻是一縷殘魂,什麼都沒有了。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睡夢中的宛芍,震徹心脾。
溫傾時終還是找到了她。
哪怕她毀去容貌,真身也變成狗尾巴草,哪怕她已經身死道消,他還是找到了她。
宛芍無法忘記夢裡,溫傾時獲悉一切時的表情。
愧悔、痛苦、不甘……痛徹心脾。
仿佛他的整個世界,都坍塌了,碎成一地帶著尖刺的死灰,稍微碰一下都會刺得自己鮮血淋漓。
宛芍看著他攜天雷之勢,殺到暮雨城,不顧帝子的阻攔,當場處決了暮江天;看著他將暮城主強硬地丟進葬魂崖,將暮夫人逐出東方天闕;看著他打散伊落一身修為,將她流放到北方的冰原,受儘漫長冰雪之苦。
亦看著他瘋了般地收集她的殘魂,在花神宮中築壇,剜自己的心頭肉、滴心頭血為祭,施法為她重鑄還魂。
令死者複生,大逆不道。
無數天譴的雷霆,落在花神宮,他全都咬牙扛下來。那段時間的花神宮,就如地獄,無人敢踏足。
宛芍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麵。
她看著溫傾時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終於,在即將耗乾他自己時,成功複生了她。
隨她一起回來的還有司巧,溫傾時一並招回了司巧的魂。隻因他知道,如果司巧不能複生,宛芍會愧疚一輩子,他不能讓宛芍背負這種折磨,他一個人被折磨就夠了。
眼淚決堤,打濕了枕頭。
宛芍悠悠醒轉,滿眼的紅色反襯著夢裡的雷電交加,她惘然地啜泣著,看著從窗外射進來的金色的晨光。
敲門聲響起,門外是瑰兒的聲音:“宛芍,醒了嗎?該起來梳妝了。”
接著是司巧的驚呼:“哎呀!花神大人來這麼早……宛芍,花神大人已經在院子裡等著你了,他說不著急。”
“溫傾時……”宛芍喃喃,她定下心神,抬手擦去眼淚,亦擦去了殘留在眼角的悵然。
“來了!”破涕為笑,宛芍起身披衣,去給瑰兒和司巧開門。
透過花窗,她看見了院中的溫傾時。她那日說讓他今日早些來,他便破曉就來了。
感應到宛芍在看他,溫傾時衝她一笑,那樣的張揚而快樂。一身如驕陽般鮮紅的喜袍,灼著宛芍的心。
司巧和瑰兒為宛芍穿上嫁衣,扶她到梳妝台前,為她綰發。
宛芍回思著夢境,忽然想起,在夢醒刹那,她好像看到了那本書作者的名字。
叫“蘊兒”。
她沒有再想下去。
終於,梳妝完畢的宛芍,被瑰兒和司巧扶著,踏出門檻。
看著向自己迎來的溫傾時,宛芍笑著將自己的手,遞向他。
陽光如金屑,灑在兩個人的肩膀上,鍍出圈圈輪廓。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