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告我,我就告你!”他最後指著她留下這麼一句。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在多姿多彩的未來麵前。她的天賦很快體現在了麵前的書本上,幾次考試,她總能在最上方找到自己的名字。和她做朋友的人多了起來,帶著“抄一下作業”的樸素請求。
她欣然應允。從此她成了眾星捧著的月,被簇擁著遊走在班級當中,用幾乎是全對的作業交換著一頓共進的午餐,或是一段放學回家的路程。表姐也擠在了這些人當中:“陳槑!給我抄好不好嘛!你最聰明最可愛了!”
五年級,六年級,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平穩地過去。她在合豐鎮中心小學的日子即將迎來儘頭,但她已經望向了另一條更寬廣的路——C城實驗。
對於這個學校的孩子,實驗,就好比高山上的一朵雪蓮。大家都喜歡,但真正摘到的又有幾個呢?也就幾十人裡麵的一兩個吧。
但她是無論如何都要去摘的,山腳下的空氣太汙濁,她必須上去。報名表很快提交了,老師說,她一定沒問題。她滿心雀躍地期待著考試的到來。
等來了什麼呢?她有點煩躁了,氣溫在五六點變得格外冰冷,她將假想中的被子裹了一層又一層。
“你舅舅給我打電話了,說是你不打算考實驗了——這不是你們家商量好的嗎?”老師將手一攤,一副無奈的樣子。
她說了什麼?不記得,隻記得喉頭愈發地緊張,以及老師將她推搡著出門去:“行了,明天就要考試,現在我上哪給你弄準考證去?好了,走吧,我這邊還要講事情呢。”
似乎是垂死掙紮的駐足,她聽見聲音間或從門縫飄出。
“我說下明天去考試的一些注意事項。第一點,紀律......”
為什麼?她質問。為什麼隨意修改彆人的人生?眼前劃過被撕破的半頁紙。
他們的解釋是太貴了,一年七千塊的學費,他們沒有理由為一個外人負擔。
“可是你們都不告訴我。”她說不出彆的話了,淚水堵塞了所有表達的渠道。
“陳槑。”舅媽提高了嗓音,“我說的話可能不太中聽,但你是不是有點沒良心了?”
淚水滑落到嘴角,她舔了一下,又苦又鹹。
“我們給你吃給你喝,把你打扮的這麼體麵,還讓你去上學——你去問問彆人收養的女孩有沒有這麼供著的?不當長工使就不錯了。我們也不是說要讓你報答我們,但你至少不能得寸進尺吧?實驗好是好,但我們就是沒錢給你。話說到這裡了,你要不服氣自己掏錢去上。”
她看著地磚裡麵映出自己的眼睛,已然紅腫。
那一晚客廳的燈一直沒有熄。李曉芳把三年來的不滿和憂慮像豆子一般朝丈夫倒出來,趙春林沉默地聽著她發泄,偶爾無意義地應上兩聲。
“我早看出來這女子心野,你非要發什麼慈悲心腸,我早就說了,她自己做下的孽,乾什麼要我們家幫她受著?”
“行了。”趙春林不耐地打斷,“人都死了,少說點吧。”
“你行,我可不行。”李曉芳仍舊不依不撓,“你們家的人好吃好喝供著,阿瑩你就一點也不上心......說是今年取消擇校費了你知不知道?”
合豐中學,鎮上的“慈善”初中,“為了減少失學兒童數量設的吧。”當地人賦予它如此地位,比城裡人人避之不及的二中,還要低下卑微。
她就在這裡就讀了下去,有些渾渾噩噩。畢業了又能怎樣呢?上高中是要錢的,他們是不會給她錢的。是錯覺嗎?鼻腔裡飄滿了奶油的香氣。
“也不一定都要錢,一中中考前二十名和三中的前十名都是免學費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向她遞過滿分的試卷。
她又有希望了,聽上去或許有點好笑,被風雨不停摧殘著的幼苗,還保留著茁壯生長的本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