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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後,一直到立冬過去,晉州便不再見一滴雨絲,隻是晉州的風涼了許多,每日清晨將門側開通風之時,門前的廊腳下總會堆著些許枯黃的樹葉,空氣之中桂花的氣息寡淡了許多。
瑉和站在後院之中,手中拿著一籠竹編的穀篩,篩著穀篩裡已經曬成金黃色的桂花,這些都是從書院回來之後的那幾日,瑉和帶著管牧,兩個人一道往晉州邊郊摘回來的,明明摘了一大框的桂花,如今篩出來也不過這樣一籠。
將穀篩放在院中屋簷的簷角下繼續晾著,瑉和取過一旁的木瓢,將院中的正在蒸煮的天鍋中的水舀到了一旁空置的水缸裡,待到天鍋裡的水舀儘,便將另一缸裡的涼水重新舀進天鍋。
眼下蒸的這些酒便是他們新到晉州時藏下的那幾壇,雖然窖藏的日子短了些,可回頭放在酒壇中再藏幾月去去酒味,也便差不多了。
瑉和拿著火鉤子搗了搗灶下的炭火,院側的木門忽然輕輕動了動,管牧一肩挑著兩擔子水從外頭側身捱了進來。
管牧一進門便將肩上的水倒進了已空了一半的涼水水缸之中,隨後一手拿過了瑉和手中的火鉤子,眼睛微亮:“和姐,最近這些日子晉州倒很是熱鬨。”
瑉和被管牧搶了活計,便就挪過旁邊新買的那些個穀糧清洗了起來,“你忘了,先前書院叫我們送去祭孔的那些酒,如今想來,祭孔便就在這幾日了吧。”
晉州城中多了許多麵生的書生儒生模樣的人,瑉和前幾日出門采買的時候便發現了,臨著晉州近些,不方便去曲阜的讀書人如今大約都來了此處。
管牧抬頭看著她,神色之間頗有些興奮:“和姐,不如我們早些開門,聽說那些讀書人很是愛喝酒,還總是對著那些杯中之物做什麼……詩?和姐的酒這般好,說不準能賣出不少呢……”
“不急,”瑉和笑道,眼睛同樣亮晶晶的,有人喜歡自己親手所釀的酒,總歸是開心的,“祭孔在即,等不了幾日,晉州的那些書生大概都會知曉我寧和酒肆的酒了,等那時候,我們的酒藏的差不多,再開門總好過這幾日空等。”
這些日子瑉和忙的團團轉,既要拌米糧重新藏酒,還要蒸酒把控酒的濃度,已經許久沒有想過書院那檔子事兒了。
那日之後,方家似乎是真的放棄了,並沒有一個人再找上門來,而原本還嘲她沒念過書的紀淵,也不曾來過一回。
他留在酒肆裡的那本書瑉和曾翻過幾頁,除了封頭那兩個字跡有些眼熟的狂草,裡頭幾頁均沒有這樣的狂草了,看上去反倒頗有些稚嫩,倒不像是會從紀淵這等書院先生手裡拿出來的書冊。
而裡麵的內容瑉和也算是同她阿爹念過,是一整本的詩經,她雖然隻在小時候同阿爹念過幾回書,開蒙更是在離開晉州之前了,但那些東西她好歹還沒有忘乾淨。
隻是像這種書冊大多都是給孩童開蒙用的,那紀淵總不至於真的將她當成三歲小孩了吧?
想到這裡,瑉和還是頗有些感慨的,之前在書院裡那些遭亂的日子就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院子裡熱火朝天,旁邊的側門卻忽然動了動,瑉和和管牧兩人同時往著那處望了過去,這個時節,還有誰會找上門來?
管牧沒來得及關上的側門處探進來一個腦袋,來人揚起一抹開朗的笑意,兩顆可愛的小虎牙露在外頭,衝著瑉和喚了一聲:“阿姐!”
“瑉晨!”
瑉和有些意外,她本以為書院裡舉行典儀,瑉晨大約會在書院裡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