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妖仍然跟在他身後,但現在已經不是為了惡作劇,而是確保這白癡和尚還能回到廟中。
一場大型戰事在附近爆發,那種喊殺聲與嘶吼聲持續了五天五夜,就連貓妖都被這陣殺氣所嚇到,縮在和尚的懷中瑟瑟發抖。
但和尚卻仿佛不受任何外力所感染,依舊頌佛念經,隻是他的手沒有念珠了,那念珠早已被兵匪奪去,就連缽盂也被打碎,他似乎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原本就瘦弱的身體此刻更顯蕭條。
他仿佛在這半年裡老了十歲。
第二天,戰事平息了,和尚又帶著那鬥笠離開了寺廟,貓妖雖然有些不安,畢竟這種大型規模的戰場,即使是戰火將息,那種彌漫著死亡與殺戮氣息的煞氣仍然如同陰霾般籠罩在遍地狼藉的殘骸之上,久久不能消散。
和尚來到戰場,麵對眼前慘烈的一幕,他並未出聲,隻是默默地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隨後屈膝跪倒在那些無名烈士身邊,口中低吟起經文,希望以此為他們祈福超度,引領亡靈脫離苦海。
陪伴他的那隻白貓起初顯得頗有些緊張不安,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緊張逐漸被乏味所取代,它慵懶地蜷縮在老和尚的肩頭,漸漸進入夢鄉。
然而,就在這一刹那,白貓像是感知到了某種異常,陡然驚醒,瞪大了眼睛。
它驚愕地發現,那些本應長眠的士兵屍體此刻竟然站立起來——不對,那並非肉體複活,而是他們的魂魄從靜寂的軀殼中掙脫出來,如幽靈般顯現。
這些亡魂們各自展現出不同的狀態,有的顯得迷茫無助,有的悲痛欲絕地哭泣,有的憤怒咆哮,有的則滿心恐懼。
而伴隨著老和尚經文的誦讀,一股平靜的力量悄然彌漫開來,一部分生魂的情緒逐漸得到了安撫,他們緩緩地跪倒在地,最終身影漸漸淡化直至消失無蹤。這一切,在寂靜的戰場上顯得尤為震撼而又莊重。
但和尚似乎看不到那些生魂,他隻是自顧自地為這些慘烈之人祈福。
所以他當然也看不到此時讓貓妖渾身顫抖的一幕。
在貓妖的注視下,不遠處那些還在掙紮彷徨的靈魂正在迎接著另一種末日。
那衣衫襤褸,渾身是血的少女,手中不知道從哪裡又撿了一把長劍,她每走過一個靈魂身邊便會揮刀將其靈魂斬斷,而後這些靈魂便會如同斷線的風箏般一邊哀嚎一邊化作了塵埃。
她對那些靈魂毫無慈悲之心,奪取它們仿佛是她生存本能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如同每日三餐飲水一樣稀鬆平常。
轉瞬之間,她冷峻的身影出現在了和尚與貓妖的近旁。
她微微垂首,視線落在那個依舊闔目誦經的和尚身上,以及瑟瑟發抖、緊緊依偎在和尚肩頭的貓妖。
她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那雙瞳孔仿佛就像是看不見世間萬物一般,最後,她嗓音沙啞地道出一句:“時候……還未到。”
說罷,她並未多做停留,徑直繞過和尚,朝他身後那些等待收割的靈魂走去。
“......時候......未到。”
隨後便繞過了和尚,走向了他身後的其他靈魂。
貓妖目睹此景,全身顫抖得愈發劇烈,仿佛寒風中的樹葉。
它不禁戰栗地思考,那個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她既非人類,也不似妖物,更甚至,她給人的感覺並不像一個具備生命的實體。
那女子的存在就如同是為了收割即將逝去的生命之魂而降臨世間,自誕生之日起,便注定要扮演這個無情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