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料理好的。”沈玄寧堅定道,“胡家早晚要辦了。但皇後……我想選個能好聚好散的人。”
“好聚好散?”太後被他這話說得皺了眉頭,睇了睇他,不解問說,“這怎麼講?”
“我放不下蘇吟。等她到了二十五歲,我會放她出宮,但若在那之前我能讓她動心呢?”他歎了口氣,“她二十五時,我已經二十七了,到時朝堂大權應該已經收了回來。她想要個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我就一心一意待她,讓湯氏另行婚嫁。”
“你……”太後被他震驚了,啞了半晌,斥道,“你荒唐!”
“若兒子連大權都能攬回來,為什麼喜歡誰反倒不能自己做主?”沈玄寧問。
“你這是喝了什麼迷魂湯!”太後的眉頭鎖得愈發緊了,“你是個皇帝!再者,蘇吟性子多烈你瞧見了,你就算到時為她遣散了六宮,她就不會計較你先前有過後妃了嗎?你現在想得事事都好,到時若她仍有所介意,你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兒子會料理好的。”沈玄寧回得言簡意賅。
太後剛要再說,一個念頭忽然自心頭晃過。她不禁驚然恍悟,接著看沈玄寧的眼神愈發複雜:“……你可真是被那丫頭吃得死死的!”
沈玄寧沉默以對。
太後發現自己勸不了了。他在男女之情裡,簡直就是個傻小子。
蘇吟呢?其實也是個傻丫頭。可架不住他先動心啊,這還不是誰先動心誰吃虧?
太後手裡的佛珠循循地轉了兩轉,幾番躊躇後,她覺得先不勸也罷。
他現在是正犟著呢。若是過一陣子自己想通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若他當真就對蘇吟專情到非她不可了呢?也罷,人各有命,兒孫自有兒孫福。
不過太後還是多叮囑了他一句:“你要跟蘇吟說清楚,如那天一般的錯處,不能再犯了。”
那種大錯,有當今天子護著,她可以僥幸逃開一次,但沒人能救她第二次。
沈玄寧見母親不再多勸他和蘇吟的事,就鬆了口氣,笑道:“我知道。”
太後斜睨著他神清氣爽的模樣暗自嘖嘴,心說你在感情的事上可真是個純善的二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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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晚上,禦前的人就趁夜色去了浣衣局,把蘇吟接了回去。
她先前住的小院都沒動過,可以直接住回去,蘇吟就直接被送進了院中。她傷還沒好利索,走得不穩,兩個宮女攙扶著她,她的目光便一直盯著地麵,免得摔倒。
邁進了屋門,突然又一雙手扶了過來。
兩旁的宮女無聲地一福便退了出去,還闔上了房門。
蘇吟止步:“皇上。”
“沒外人了,你放鬆些。”他說著便扶她往裡走。蘇吟不想讓他扶,可眼下又確實再沒有旁人能幫她,也隻好借著他的力往裡去了。
他扶著她趴到床上,接著就恣意地盤膝坐在了床邊的地上:“得委屈你在院子裡悶一些時日了,朕儘量多找些東西給你解悶。”
“……奴婢沒關係的。”蘇吟啞了啞,又輕聲道,“多謝皇上。”
他其實大可不必這麼容忍她,更不必待她這麼好。
他做得這些,讓她無力應對,也讓她感激不已。
“好了,都過去了。”沈玄寧噙笑伸手,在她腦後揉了揉,“你安心養傷,彆的都不必管,朕會替你安排好,你彆總戰戰兢兢的。”
他溫和的聲音像是山林裡的清泉,有足以讓她身心舒緩的力度。
然後他從地上撐起身,又坐到了床邊。蘇吟抬眸瞅了瞅他:“皇上乾什麼?”
“朕想在你這兒多待一會兒。”他一哂,“前些天你不在,朕攢了好些話沒處說,可算等到你回來了。”
蘇吟點點頭,也抿起了笑容:“皇上請說。”
“好,朕想一想。”他說著倚向了牆頭,一想卻就想得半晌都沒說話。在想什麼呢?好像也沒想什麼,好像情不自禁地就走了神。
他隻覺得,現在她又在身邊了,真好。
在他再次看向她的時候,她已經昏昏地睡過去了。他不禁啞笑了一下,接著想也罷,她一個姑娘家,三十板子不是鬨著玩的,總難免虛上一陣子。
然後,他遲疑著探出手去,手賤地戳了戳她熟睡中的臉頰。
軟軟的。
他又笑了一聲。
小的時候,她的臉就是這樣軟軟的。他偶然發現了這一點,就總是捏她的臉欺負她。
剛開始她是生氣,但是也沒辦法。後來有一天,她突然生氣生得很認真,義正辭嚴地跟他說,讓他以後都不許捏她的臉了,因為彆的宮女在背後說她。
那大概,算是一點兒長大的痕跡吧。人長大了,總會慢慢在意起旁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