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帶著陸雪意到了第七層,將之放在榻上,兀自拿起了流素劍,盯著它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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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雪意是被呼嘯而過的風給刺激醒的。他意識清醒後便發現自己在撞向一座山,第一反應是控製住身體,等等……他的身體呢?
神識縱觀四方,才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把劍中,還是他分外熟悉的本命劍。
神劍如流光一晃即逝,它沒有穿山而過,而是靈巧的避開了阻礙,飛進一個狹窄的縫隙中,將劍身插入黑亮的晶石中。
墨玉石?臥槽這裡好大一個墨玉石礦!陸雪意興奮一瞬,很快冷靜下來,處境未知,他高興個什麼。
[崽崽,你要睡多久啊?]玄火跑了出來,漆黑的縫隙霎時明光外泄。
玄火也跟自己一樣被困住了?等等,崽崽這個稱呼不是已經被他改掉了嗎?
“不會太快,這次學的東西有點多,得花點時間感悟才行。”
另一道聲音從劍體內發出,讓陸雪意忽然明白了他的處境——他正處於彆人的記憶中,隻能當一個無人察覺的看客,圍觀完那片神魂想讓他看的故事。
劍靈並不是從誕生起就天生精通無上劍意,會最頂級的劍術,他有天賦,但也需要一個學習的過程。因此流素自離開誕生地以來,都是一邊學搜羅來的劍道傳承,一邊四處打架將領悟的劍意落到實處。
散修之間都傳開了,近幾年不知道從哪裡出來一個小怪物,頂尖資質不跑去名門正派給大能當親傳弟子,偏喜歡獨自琢磨或者請教他們這些沒什麼名望的人。當然,平和一些的請教是不多的,多數時候都是逼人親自動手指點,根本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年輕人的一些行為舉止和言談措辭都有些異樣,身懷數寶,看上去還有些不知世事,不知惹來多少人暗中下手,後來嘛,那些人再也沒出現過了。
沒有散修稱呼那名少年的名字,怎麼說呢,他們覺得此人作風配不上“流素”這麼溫柔的名,於是表麵稱道友,私下都叫他小瘋子。
小瘋子剛接連與聲名在外的散修飲寒刀、流星錘、逍遙劍打了幾個月,又消失了,也不知道隱去哪裡修煉了,等他再出現時,還有的熱鬨可看。
流素確實在找寶地悟道,靈氣濃度高又靜謐安全的地方都被大勢力給占據了,沒有宗門倚靠的壞處就是,他得耗時間找一個舒適又隱蔽的地方,以免他在感悟劍道,沒有留意外界情況之時,被修士看見了本體,然後引來多方大能爭奪。
路過此方山脈時,一火一劍觀這地遠離人煙,靈氣充沛,雖有一塔樓佇立,卻連個人影都沒見著,或許主人家出遠門了,又或著在修煉,流素隻希望塔樓主人能入定個百八十年的。
雖然這片地域有人住,但是綜合考慮確實是不錯的隱藏地點,更妙的是,他發現了離塔樓十餘座山外有一條墨玉晶礦,礦脈藏在低俯的山脊中,雜樹遮掩的山壁裂開一條等人高的縫隙,但是還不足一尺寬。
如果藏身此處,有人想進去的話必然要挖山,到時候流素就會察覺到,另外,墨玉晶的屬性很溫和,能兼容一切奇石,流素化作本體的時候,呆在這裡會很舒服。
一火一劍愉快地定下了臨時紮根地,劍靈開始入定,玄火也陷入沉眠。他們不知道,塔樓中,以青衣修士的強大神識,當神劍在上空一閃而過的時候,便意識到不速之客的存在,並聽完了他們的對話。
神劍和異火?奇怪的組合,而且那把劍並不在神兵譜上,也不知是何時誕生,又是哪位煉器師的傑作。所幸韶雲對神兵利器沒有貪圖之心,更不欲惹惱了異火,造成生靈塗炭的結果。
一人一劍各自入定,琈山地境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
驚喜的是,可能是陸雪意和劍靈同住一體的緣故,他竟能與劍靈一同悟劍。那是一種很玄妙的境界,腦海中出現兩道看不清臉的人影,隻有手中劍招清晰無比,劍風變幻莫測,這片空間隻有兵器交錯的鳴音,既然陸雪意沒辦法跳出這段記憶,拋掉雜念之後,在這大好的氛圍中,他很容易便進入了頓悟中。
山中無曆日,寒儘不知年,等陸雪意從入定中醒來後,附近都有靈獸挖洞安窩了,完全不知過去了多久。他隻希望看完這段回憶之後,秘境還沒有關閉。
陸雪意醒了,自然就代表劍靈也醒了。流素劍利落的從墨玉晶裡麵將自己拔了出來,躥出縫隙後,化作的人形與陸雪意有五分相似。
翩翩少年,風采傲然,眼中盛滿了星河,他足尖一點便飛走了,經過塔樓時順便望了一眼,那山依舊無人走動,連鳥都沒一隻,明明地下有一條靈脈,靈氣濃度最高,按理來說是很吸引靈獸過來的,嘖,定然是主人家太凶了。
陸雪意不知道劍靈此刻在想什麼,他更想去見識一番量劫之戰發生前的修真界,善水峰聽課時,長老提到這個便痛心疾首,那場大戰不但使無數生靈枉死,戰死了諸多大能之後,他們的道統也沒能有機會傳承下來,修真界的整體實力嚴重下滑。
陸雪意精神振奮,快!讓我看看這個年代的修士有多強,都打起來!
可惜,他的期待落空了,等飛過了琈山地域後,流素沒能再往前了,反倒是轉頭回到了剛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方。
不是……回去做什麼?你又沒東西落下。
很快,陸雪意便察覺到季節與剛才不一樣了。入定醒來時遍地落葉,秋意瑟瑟,此刻確是繁花盛開,山脈之間層巒疊翠。
[崽,又選這個地方嗎?]
“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啊,雖說有一座塔樓,但是從沒看見有人來往,說不定住在那裡的修士已經殞落了。”
[那不如我們去那裡看看?真沒人的話就當我們的家了。]
“……冷靜點,還有一種可能,裡麵住著一個老怪物,還是彆冒險了。”反正那個裂縫他呆的也很舒服,他又不是人,在哪兒不能住。
翻看著書本的韶雲指尖一頓,老怪物?是在說他?不過才五千歲的修士好笑地搖搖頭,脾氣極好的不與兩個擅闖他地盤的小家夥們計較。
陸雪意迷惑了一會兒,他懂了,這個故事恐怕是韶雲尊者的視角發展的,劍靈離開此地之後,韶雲並不能看到他做了什麼,自然會跳過未知的事,快進到流素返回此地的時候。
在此後不知道過了多久的年歲中,陸雪意在入定,離開,返回琈山之間循環往複地五次之後,終於有一天,流素對那座塔樓的主人起了好奇心。
雖然來琈山幾次了,但流素也是頭一回離主峰這麼近,感受到沉墜之力後才恍然,難怪這裡連隻蟲子都沒有,弄這麼多沉星玉,對修為也沒好處啊,塔樓主人很明顯是在逼生靈遠離此處。塔樓第七層,韶雲緩緩起身,隱匿在閣欄旁,看著少年如一隻好奇的小獸,東張西望的靠近他住的地方。
溫文爾雅的俊美男子抱著不明的心情,敞開大門迎接客人,幾層樓的珍惜靈寶也毫不掩飾的展現在人麵前,且不設任何禁製,彷佛在邀請來人隨意拿取。
流素畢竟不是人,對丹藥法器沒有興趣,暢通無阻地走到了第五層後,才猶豫的停下腳步,他不信此處的主人是出遠門遊曆了,畢竟他見過的人類都願意爭這些寶物爭到你死我活,誰有病才會將幾層靈寶放置不管。他確信樓主就在附近,並且獨身占據一方寶地,無人來犯,定然實力上乘。
理智是知道自己不該現身於大能麵前,以免被發現真身,引來覬覦,但是……再說一次,流素和玄火畢竟不是人,尤其是流素,自誕生以來就自由隨性,不愛受束縛,也包括自己理智的束縛。
他站在木階上猶豫了一番,還是繼續往上走了——如果今日不探索完整座塔樓,日後再來此地頓悟,便很難專注,他今日非得了卻執念不可。
陸雪意感覺流素像是被引誘的無知小貓咪,在陌生地盤小心謹慎,但是好奇心又逼他去看清全貌。
他心中奇怪,以韶雲尊者的修為,很明顯能感知到外人的闖入,又為什麼不阻止?不知道他抱著什麼壞心思……流素你走快一點點,我也很想見見那位!
忽然間茶香四溢,這是明晃晃的告知不速之客,主人家還在此處,識相的速速離去。少年狠皺一下眉頭,他的闖入必然沒能逃過人家的感知,雙方都心知肚明了,他還這麼小心作甚?
借人家地盤修煉這麼久,他也好奇主人家長什麼樣子,如果能結交,日後也能更放心一些,若是不能結交,大不了換個地方混。
步入第七層,一眼望去滿是書架,陸雪意大驚,不會吧,粗略看來沒有上萬,七八千本書也是有的,韶雲尊者一人收藏的道統傳承,居然堪比一整個宗門!是隻有他這麼強,還是這個時代的傳承就是這麼豐富,一方大能的收藏都能這麼離譜?
不過為什麼都是紙質的?玉簡不是更方便神識接收?算了,可能這就是大能的習慣吧。
陸雪意興奮地探出神識,想看看數萬年前的傳承有多強,劍譜在哪裡呢~
隨著神識快速的瀏覽過書籍封麵,興奮感逐漸冷卻……
《棋中聖手》《千古一彈》《畫道名作賞析》……這些囊括君子技藝的書籍也就罷了,《直上青雲路》《魅狐風流史》這些話本,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靈獸佳肴》真的是韶雲尊者會看的東西嗎???
韶雲尊者遠離世俗,神秘莫測,同時代的修士,始終知道他存在的不超過三十人,直到量劫基本平息,這位渡劫大能的存在才曝光於世人眼前。
在最危機的時刻他從未現身,也不妨礙後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量劫之中阻止了多次大陰謀,消耗自身過重,已無飛升的可能,所以他在創造秘境之後,便自行兵解了。
這位在後人心中,一直是目下無塵,心有大義的前輩,是比霽華道君更傳奇的天機道大能,關於他的很多傳言聽起來都挺離譜的,但是並不耽誤陸雪意看這位前輩的時候帶上了千重濾鏡,對他有過高的期待值。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離偶像的生活遠一點,彆人的經驗之談還是要放在心上的。他不理解,為什麼這裡多數都是話本……你居然是這樣的韶雲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