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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場心動 如作千燈 10462 字 10個月前

“我不認識你。你是哪家的小姑娘呀?”

遊紓俞匆匆闖進老人視野,“奶奶,是我。”

李淑平依舊思考很久,才仿佛恍然大悟,“小俞回來了,這是你帶來的朋友嗎?快進來,今天有糖醋魚呢。”

冉尋覺得內心像破了個窟窿。她試圖彎唇笑,可是有些失敗,隻能在情緒上維持最後的體麵。

“奶奶好,我叫冉尋,是遊紓俞的好朋友。”她將自我介紹的速度放得極慢,試圖喚醒老人的記憶。

從前,她第一次與李淑平見麵時也是這句話。

那時的老人神采奕奕,正在嘉平幾公裡外的小鎮上教高中物理,笑容藹然。

但現在卻坐在輪椅上,眼神困惑而猶豫,戒備地盯著她看。

“先進去吧,冉尋。”遊紓俞隔開她與李淑平的視線交集,神色稍黯,“奶奶可能是累了,她平時……不這樣的。”

輕描淡寫的一句累了。

冉尋知道女人想蓋過這件事,縱然鼻尖酸澀,也不多問,去推老人的輪椅。

到客廳,她乖乖在沙發上坐好,拿出隨身的小擺件。

遊紓俞雇的家政阿姨離開了,廚房擺滿做好的飯菜。她將菜上桌,出來時便看到這樣一番景象。

冉尋握著李淑平乾癟瘦弱的手,輕輕撫摸小擺件上的黑白琴鍵,彈出一串簡單悅耳的旋律。

“奶奶,這是什麼曲子?”她笑著問。

李淑平支吾著想了一會,答:“好聽,但是不知道。”

遊紓俞沉默將飯菜放在桌上,聽冉尋耐心解答,又取出手機,號碼熟稔於心一般撥通李淑平的電話。

李淑平的簡易老人機響起鈴聲,《卡農》,樂曲舒緩婉轉。

是從前冉尋錄給老人充當生日禮物的曲子,有一段還是她們的四手聯彈。

李淑平的雙眼逐漸發亮,專注傾聽旋律,臉頰泛起紅暈,像年輕了好幾歲的小姑娘。

“小尋,是小尋彈的。”

冉尋便笑,牽著老人的手,“奶奶,你在找我呀?”

遊紓俞覺得胸口澀滯,把碗筷擺好,想匆匆返回廚房,卻被李淑平叫住。

“小俞,快來和小尋一起吃飯了。彆吵架,看你們兩個孩子坐在我麵前,我才安心。”

她回過身,冉尋正靜靜望她,唇邊笑意尚未淡去,但顯然其中藏著其他情緒。

……是在怨她沒有告訴奶奶生病了嗎?

遊紓俞不敢去想。

李淑平老了反倒像個孩子,喚她們過來,牽著冉尋和遊紓俞的手交疊在一起。

“都上大學了,怎麼還總是吵架?”老人記憶出現偏差,自顧自地說。

“小俞這幾年可想小尋了。奶奶做擔保,兩個人快快和好。”

遊紓俞指尖蜷了一下,像是應激反應。

冉尋偏頭看女人,小巧的耳廓,甚至脖頸,很快彌漫殷紅色。

像冰塊裡浸入楊梅汁。

手心裡的觸感冰涼細膩,而且,她這次總算有尺度衡量遊紓俞究竟有多瘦。

甚至能摸到指骨,硌硌的。

“奶奶,我們早就和好了。”冉尋睜著眼睛撒謊,“要不我怎麼會回來呢。”

她順著老人心意與遊紓俞“握手言和”,實際上隻是虛虛接觸,很快不露聲色抽回。

李淑平看看遊紓俞,又看看冉尋,憂慮且擔心,“可是……你們怎麼都不看對方的?”

遊紓俞迅速瞥了一眼冉尋,像在證實自己。

但她太不會說謊,眼底像蒙了層霧氣,雖然隔著鏡片,可倉促心虛,根本不敢與冉尋對視。

冉尋倒頗有誠意地盯了遊紓俞許久。

她知道,遊紓俞有“好學生”的天性,生來就不會騙人。想要她說謊,簡直像大學時她績點滑出專業第一一樣荒謬。

所以,女人根本不會騙她。

直女是真的,那時對女人沒興趣也是真的。

“好好,奶奶信了。快坐下、坐下吃飯。”李淑平眼神不大好,笑著催促她們落座。

“那今晚,小尋和小俞一起住嗎?”

遊紓俞剛想回絕,就聽身邊傳來一句“好呀”。

冉尋站在電飯煲前,捧著瓷碗,問:

“姐姐,你粥要放糖嗎?”

遊紓俞更不自在,雙手想分開筷子,許久都沒成功。

她垂眸應:“好。”

陪李淑平吃完了一頓裝樣子的晚餐,已經是八九點鐘。老人嗜睡易倦,很快就回房間休息了。

離開前取出相冊讓冉尋看,還囑咐她們好好相處。

冉尋唇邊掛著若有似無的弧度,聲音也極其乖巧:“聽奶奶的,那我今晚可就要賴在這裡了。”

整理餐具的動作一頓。

遊紓俞沒抬眼,長發遮住情緒端倪,胸口跳得快了幾分,裝作平靜去廚房。

是哄奶奶的甜言蜜語,還是……其他含義。

再出來時,雙手沾上了洗碗時的水珠。遊紓俞找軟巾擦乾淨,始終背對著冉尋。

氛圍平靜,心臟仿佛成了浸滿水又被攥乾的海綿,由充盈變得空寂。

從一同回家到結束晚餐,這或許是她們最後一次如此親近,像是回到當初距離嘉平那麼遠的小鎮。

她在等待冉尋的宣判。

冉尋走過來,耳邊的空氣也驟然掀起細微波瀾。

“遊老師?”她聲線依舊溫軟,“水很涼嗎?你的手指節都紅了。”

遊紓俞仿佛被看穿,不答話,無聲用毛巾蓋住。

她有緊張時攥手的習慣,也不相信……冉尋不知道。

冉尋輕聲笑了,取走她手裡的毛巾,轉身掛好。

像揭開她最後的遮羞掩飾。

“原來你是想我這樣還。”她話音意有所指。

沒有遊老師的稱謂,氣氛一下子就變了味道。

白熾燈下,遊紓俞臉色微變。她想轉身,想揣測冉尋的情緒,想知道對方究竟想明白了什麼。

她無比確定,冉尋性子像風般琢磨不定,次日便能消失在她視野裡,再也找不到。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在收拾東西,像離開的前奏。

遊紓俞覺得心臟陡然跌進泥濘,手上的冷水分明已經擦乾,卻仿佛滲進關節裡似的,酸酸漲漲地疼,牽動五臟六腑。

她轉身,垂著頭,“你要走了嗎?”

喉中哽著很多話,但進退兩難。

她不得不體麵地送走冉尋。

地板上的影子逐漸重合,冉尋遮住燈光,停在遊紓俞麵前,“本來是要走的。”

她漂亮修長的手執著一枚信封,鼓鼓囊囊,裡麵不知夾著多少紙片。

“可遊老師怎麼還留著我寫給你的情書呢。”聲線含笑。

冉尋看見遊紓俞猝然抬頭,眼角掛著脆弱的緋紅,臉頰冷白,睫毛微斂,情緒還未轉彎。

“你不是說,丟進實驗室的碎紙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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