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惱,隻是打量著她,眼底神色有些難辨。
“今顏,你這些年,倒是有些變化。”
“什麼變化?”顏今今心頭一凜,自從前兩個世界無限製了之後,她基本都是隨著性格而來,行為舉止和今顏相比,自然是有些許差異的。
“看著豁達了些,又有了些許人情味,不再像以往那般清清冷冷不喜不怒,不過...”既遙頓了頓,望著她又道。
“這般沒心沒肺,還是和以往彆無二致——除了你那個小徒弟。”
“哼。”見他沒有多心,顏今今佯裝不滿哼唧兩聲,既遙再度開口。
“上次我還和天帝說起你來,你前幾天是不是和他下了遭棋,這是你和他二人數百年來見的第一次麵吧。”
“好像是。”顏今今回憶了一下,在今顏的記憶中,天帝和她關係疏離,但又與旁人不同,除了既遙以外,便是今顏最親近的一位好友。
隻是天帝公務繁忙,不像既遙這般定期造訪,今顏生性冷淡,更加不會主動去天庭找他,一來二去,兩人見麵次數就屈指可數。
顏今今不由想起上次見麵那一次——
穿著金絲白袍的天帝,麵色有幾許威嚴,卻是出乎意料的俊美清雋,見到他的第一眼,顏今今意識海中就出現了那種默契,自然,又熟稔的感覺。
因此,她絲毫沒有生疏,像是老友見麵一般,和他聊天下棋。
除了有些磨人,執拗,不達目的不罷休之外,倒是挺好。
既遙似是輕歎了口氣,神色有些莫名的打量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出聲告彆。
“我走了,你自己好好養傷。”
既遙身影消失後,顏今今又繼續躺在那裡曬太陽,才沒一會,身旁又有了響動,她眼都不睜的說。
“既遙,你怎麼又來了呀。”
“是我。”少年的聲音比起早上冷了一個度,顏今今驚訝地睜開眼,看見了絳離。
“你怎麼來了啊。”
他沉默,風吹動樹葉,簌簌作響,清晨的陽光和風都很舒適。
“曬太陽。”
須臾,絳離坐在她旁邊,垂著頭悶悶的說。
方才,既遙仙尊在這邊和她說了好一會的話,絳離原本在底下練劍,看到天空一道熟悉的光從外頭落在了古樹頂,他察覺到了那是既遙仙尊的氣息。
之後便有些心神不寧,直到那道光從樹頂消失飛向了外麵,絳離執著劍在原地站立許久,終究還是按耐不住的上來了。
“絳離啊,你再過兩年就十八了是嗎。”她雙手放在腦後,眯著眼睛看著天,像是漫不經心的問道,絳離低低嗯了一聲。
“十八了呀...”顏今今自言自語,那年,剛好是他出事的開端。
“為師提前送你個禮物。”她突然想起什麼,從懷中拿出那個琉璃小瓶。
“喏,這個,你突破那天服用,事半功倍。”絳離接過瓶子,盯著辨認幾秒,神色莫名。
“這是...”他自然是認得的,天帝的南瓊汁。
到了天帝他們這般地位,修為幾乎是停滯不動的,再想增進比登天還難,而天帝要掌管三界,自然首要以武服人,南瓊汁對他來說,比常人都要珍貴一些,古往今來,沒有人能從他手中得到這等珍貴的東西。
“南瓊汁啊,天帝這次難得慷慨一次,你好好珍惜。”顏今今極其自然地說,絳離目光落在她臉上,有些複雜難辨。
“嗯。”他低下頭,手裡攥緊了那個小瓶子。
夜裡,顏今今照例回到了她那寒冰床上,依舊凍得牙齒打顫,身子蜷縮成了一團,昏昏沉沉中,熟悉的熱源又出現了,還在朝她靠近。
她睜開眼,看見了一身整齊白衣的絳離,血氣方剛的少年,僅僅躺在那裡,就散發著不容忽視的熱度。
“師父。”少年抿了下唇,朝她伸出手,顏今今緊閉上眼,低聲道。
“你,回去。”
“師父...”絳離不聽,反而隔著被子抱住了她,溫暖的熱度漸漸傳來。
“你凍得渾身都在發抖,我等你睡著了就走...”他聲音從頭頂傳來,恍惚中,輕得像是顏今今的錯覺。
就像是快要凍死的人多了個溫熱的火爐,巨大的誘惑擊破意誌,讓人難以抵擋。
顏今今閉著眼,心想,就一下下,等她不冷了,絳離就走了。
一下下....
她漸漸睡著了。
醒來日光依舊充沛,諾大的冰床上隻有她一人,顏今今擁被坐起,回憶了一下昨夜,確定臨睡前的那一幕不是錯覺。
她下床,走到外麵,殿前空曠的地上,少年正在練劍,身姿矯健,氣勢如虹,一招一式間,宛如遊龍翩然起舞,劍中帶著勃發的少年意氣。
殿前的空地很大,右手邊有棵茂盛的菩提樹,底下擺放著石桌椅,地上有些許綠草野花,正前方,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鋪滿棉絮狀的雲霧,百鳥時不時成群從裡頭穿過。
天邊,一輪巨大金色冉冉升起的朝陽,把四周雲霞染得似錦,
這一幕,映襯著裡頭的少年,賞心悅目得讓人不想破壞。
“師父。”絳離餘光看到了她,停下動作,收起劍朝她走過來。
練了這麼久,他的臉頰依舊乾淨如初,白皙細膩,沒有絲毫汗水,隻是有些許薄紅。
“絳離啊,你昨晚是不是又來內殿了?”
“是。”絳離默了會,清晰地咬出一個字。
“我不是說了嗎...”顏今今正欲再規勸,眼前的少年已經打斷了她的話。
“師父,我這兩晚都調動了仙力抵抗寒冰床的溫度,並未會對我的身體造成影響,反而有助我鍛造牢固仙力。”他清晰又肯定的說,麵色沉穩,顏今今望著他,話到喉嚨被默默打了下去。
“絳離啊。”她不甘心的再道。
“你我終究是師徒,同睡一張床還是不太妥當的...”
“師父,你不是說把我當小孩子嗎。”絳離冷靜有理有據地反駁。
“更何況,我隻是等你睡著了再離去,並未和你同床而眠。”
“可...”顏今今還欲說什麼,絳離繼續開口。
“師父,我隻是不忍你每晚凍得發抖難以入睡,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我問心無愧,又何必介意這些虛禮。”
顏今今啞口無言,盯著他,半響,方才吐出幾個字。
“......好吧。”
她無言以對了。
再說下去,倒像是她心虛,問心有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