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滿月, 大辦宮宴,仿佛所有人的注意力皆在皇太子一人身上。
此前,眉眉才是眾星捧月的那一個。
沒有被寵愛過的人, 倒是無所謂一時的冷落。
正是因為眉眉自出生以來,就凝聚了整個皇宮的關注, 帝後二人也隻有她一個孩子。
自打她的小腦袋記事開始,她就朦朦朧朧的知道,天底下所有人都圍著她轉。
眼下,冒出了一個皇太子, 她的地位岌岌可危,就好像是皇太子的降世, 才導致了她失去了所有寵愛。
筵席處又放了煙花。
眉眉偷偷從筵席處溜了出來,她身子靈活,一雙小短腿十分迅速有力, 虧得褚彥在她身邊安排了幾個手腳麻利的太監。嬤嬤和宮婢根本追不上她。
借著夜色, 眉眉躲開了宮人,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不過,她並不知道, 她的父皇早就有所準備, 在暗處安排了影衛, 專門盯著小公主。
褚彥的父愛如山, 他隻是不會表達,眉眉是他和溫舒宜的第一個孩子, 也是褚彥此生的第一個孩子,如何會不疼愛?
影衛一路跟蹤,發現小公主獨自一個跑來了摘星樓。
今晚的宮宴,是由國舅爺---溫澤親自住持, 帝後二人並未參加。
因著正值隆冬,溫舒宜又是剛出月子,褚彥不想讓她拋頭露麵。
摘星樓內移植過來的梅花正當盛放,溫舒宜身上裹著一件厚實的貂絨大氅,褚彥摟著她,宮婢被屏退左右,他二人難得享受此刻的獨處時光。
因著太過沉浸其中,卻是忽視了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躲在一旁偷窺。
帝後二人的感情一日比一日濃烈。
尤其是懷上了皇太子之後,有孕期間不能做什麼,眼下溫舒宜出了月子,二人對彼此的氣息都充滿了渴望。
解開了心結後,更是不會顧及太多,今夜良辰美景,遠處煙花漫天,四周梅花飄香,真真是談情說愛的好時候。
褚彥素的大半年,又整日忙於政務,他覺得很有必要犒勞一下自己,而溫舒宜也是日複一日迷戀褚彥的臉、身子、靈魂……
情到深處,一切水到渠成。
就在褚彥吻下去之時,一旁的花圃突然傳來動靜,他雖一時沉迷.情.愛,但警覺性依舊極強,他和溫舒宜紛紛往一側望過去,就看見一個倔強的背影一路狂奔離開。
小團子發髻上的珍珠串子一晃一晃的,撒丫子跑了。
溫舒宜:“……”
褚彥:“……”
這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啊。
整個皇宮,最寵愛眉眉的人莫過於帝王。
自眉眉出生,帝王時常將她抱在身上,她不會走路之前,宮裡的大小宴席上,大臣們都能看見帝王懷中抱著一隻小團子,有一次小團子尿濕了,帝王非但不嫌棄,還朗聲大笑。
相比之下,溫舒宜這個母後,卻不及帝王對女兒的寵愛。
溫舒宜懊惱,嬌嫩的臉蛋羞紅了:“眉眉方才都看見了麼?”
褚彥歎氣,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這樣害怕一個小團子,他和溫舒宜之間的親密,當真不想讓小團子看見。
可這小團子神出鬼沒,古靈精怪,總讓人防不勝防。
褚彥安撫:“朕去看看,你不要操心,朕一會就過來。”
溫舒宜還是很羞澀的,她是當娘親的人了,被女兒看見這種事,她的臉往哪兒擱啊。
褚彥離開後,將暗處的影衛叫了出來,直接一頓痛斥:“再看不好公主,你們一個個都給朕去北疆吃沙子!”
暗衛:“……”
不是皇上說,不得讓公主知道他們的存在麼?
他們隻負責盯著公主,也沒法乾涉公主的行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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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女莫若父。
褚彥這半輩子可謂是叱吒風雲,比全天下的所有男人都要果決狠厲。
偏生……
栽在了兩個女孩兒手裡。
一個是嬌嬌,另一個就是眉眉。
看著眉眉小小一隻蹲在軒彩閣外的花圃旁,褚彥的心都碎了。他是不曾預料過,有了皇太子之後,會對眉眉造成這樣大的影響。
褚彥這個月以來,心思深沉,就連今日皇太子的生辰宴都沒有參加。
褚彥大步靠近,揮手讓宮人退下。
他俯身,將自己抱大的小團子拉了起來。
眉眉很是倔強,脾氣也不知是隨了誰,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褚彥抱起她,見她嘴角高高翹起,都能掛上酒壺了。
褚彥無力一笑,不知為何,在妻女麵前,他總能拿出驚人的耐心。
褚彥抱著眉眉,讓她麵對著煙花盛放的方向:“眉眉,你快看,這是父皇三年前命工部研製出來的七彩煙花。”
眉眉不答話,垂著小腦袋,珍珠串耷在耳側,一副被霜打過的樣子,她穿著大紅色棉服,身子圓滾滾的。
褚彥又說:“眉眉還沒出生那會,父皇就下令,讓工部無論如何也要研製出最好看的煙花。在眉眉出生那日,朕耗資數萬兩,在全京城都點燃了煙花,為眉眉慶生。”
這下,小眉眉終於有了一點反應了。
她抬頭看看了一眼父皇,就見父皇眉心閃爍著菩薩般的光芒。
她在母後和舅母的眉心也瞧見過同樣的光束。
她好像得到了滿足,低低問道:“那、那為何皇弟滿月,隻有皇宮放煙花?”
褚彥本想說大道理。
但看著小團子可憐的表情,他於心不忍,誆騙道:“父皇不喜歡你皇弟。眉眉答應父皇,日後不要鬨脾氣了好麼?”
真的麼?
眉眉怎麼就不信呢?
她慣會得寸進尺:“那父皇答應眉眉,不準再和母後親嘴兒。”
褚彥:“……”
這可就難辦了。
但……雖然君無戲言,可作為一個父親,他可以說出善意的謊言。
褚彥承諾之前,問道:“眉眉為什麼這樣說?”
小眉眉如實答話:“因為父皇和母後親嘴兒,就會生出孩子。我不想再添弟弟妹妹。”
褚彥:“……”
從這一天開始,為了哄女兒開心,褚彥再也不敢在外麵與溫舒宜親密。也沒再讓溫舒宜懷上過孩子。帝後二人.床.笫.之.歡.時十分小心翼翼,生怕會釀成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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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後。
皇太子由帝王親自教導,小小年紀,已是老練深沉,像極了年少時候的褚彥,就連一顰一簇,也甚是相似。
因此,皇太子深得皇後寵愛。
溫舒宜時常覺得皇太子過的太苦,而暗自落淚。
因為,她總會想起年少時候的褚彥,是不是也如這般?
皇太子每日雞鳴時起榻,除卻識字讀書,騎射武藝都不能落下。幾乎從早到晚都在忙碌。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他是皇太子,就注定了要承受其他少年無法承受之重。
這一日,眉眉路經校場,就看見被她冷落的皇弟,被武藝師父摔了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被摔倒在地,哪怕是頭破血流,他咬咬牙又會站起來。
眉眉心頭仿佛受到了觸動。
後來,她時常會偷偷注意皇太子。
她發現每次她貪睡時,皇弟已經起榻讀書了,她玩樂時,皇弟還在習字……總之,皇弟仿佛時時刻刻、日日夜夜都在辛苦,風雨無阻,從不間歇。
直至有一天,她親眼看見父皇訓斥皇弟,戒尺重重打在皇弟手心時,眉眉心驚膽戰。
她從未見父皇這般嚴厲過。
“……”父皇對皇弟也忒殘忍了吧?
突然覺得這些年吃過的醋,就是吃了個寂寞。
夜深人靜,眉眉提著藥箱去祠堂看皇太子。
見他還筆直的跪在蒲團上,眉眉莫名心疼:“你、你今日怎就被父皇打了?”
皇太子看清來人,稍稍驚了一下,皇姐一向不喜歡他,他也想靠近皇姐,但每次都被皇姐的冷漠嚇退。
皇太子突然咧開嘴,笑了:“皇姐!”
眉眉彆扭的應了一聲。
皇太子沒有人可以吐露心事,見到姐姐,難免開懷,道:“我今日貪玩,趁著少傅沒有注意,溜出宮看馬球賽了,父皇懲戒我,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眉眉:“……”
隻是溜出宮就要被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