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尷尬的事莫過於,你明明在吹牛,人家就真的給你拉來頭牛讓你吹。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莫過於,你要立刻把這頭牛吹到天上去。
少年劍客揉著自己的腮幫子,恨不得時光倒轉,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就是打死他也想不到林默為什麼會在這兒!說好的挑大糞呢?
西門吹雪淡淡道:“天下學劍之人,誰不想與林默較量一場?誰不想領教天地乖離?”他抬手慢吐字:“請。”
少年劍客的臉紅得像個吹起來的氣球,他的額頭在冒汗,握劍的手裡滿是粘膩。他知道,這一場他非打不可,若退一步,他會被嘲笑到下輩子。
與其龜縮不出,在嘲笑中度日,不如一死!
他站了出來,揚聲道:“蜀中峨眉劍派,蘇少英。”
峨嵋派三英四秀之一,武林中最優秀的後起之輩。
林默懷著對對手的敬意,正在上前,手一滯,手腕上鐵鏈還拴著呢。這東西能出現在即將決鬥的劍客手中麼?
必然不能。
手起刀落,清清脆脆的一聲,手腕鐵扣被一分為二,切口齊整,而匕首鋒刃竟分毫未傷。
這個小動作自然瞞不過眾人的眼,他們齊齊後退一步,好鋒利的匕首!好利落的斬擊!
而且這個動作……怎麼說呢?有種詭異得像是猛犬出籠……再看向鎖鏈的另一端,陸小鳳摸著自己的胡子,笑得勉強。
噫,好特殊的癖好,好不要臉的人。
陸小鳳盯著各色飽含深意的眼光湊上去,低聲道:“默默,你還清醒麼?”
林默臉一揚:“你這是什麼話?我哪裡看著像不清醒了?我一直夢想著成為天下第一劍客,你不要攔我決鬥!”
完犢子,鬼上頭了!
陸小鳳在她耳邊惡魔低語:“想想你欠的八千五百萬兩!”
林默一激靈,貧窮使人清醒。
“閻鐵珊的珠光寶氣閣也不比汴梁河堤便宜!”
貧窮使人冷靜。
陸小鳳拍拍林默的肩最後囑咐:“收著點打。”
林默點點頭,把匕首收回去,跳到樹上折了跟柔軟而細長還帶著綠葉的柳枝。
蘇少英看著柳枝,臉色簡直比上麵的葉子還要綠,咬牙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這就是你給我的禮遇麼!”
林默歎了口氣,環顧著閻鐵珊的珠光寶氣閣,琉璃為瓦玉為堂,廊腰縵回,簷牙高啄,一山一水無不精致,看得她在心裡默默流下無產階級的眼淚:“這兒的一草一木打壞了我都賠不起。”
閻鐵珊聽得眼睛一亮,心思動了動。
蘇少英仿佛沒聽懂:“賠不起?賠?你缺錢?”
多新鮮呐,你以為我挑大糞是出於愛好麼?跑這麼遠是旅遊來了麼?還不是缺錢!
“先說好。”林默道:“你要是傷了死了,或者出現什麼心理障礙,我可不賠藥費!”
蘇少英大喝一聲衝上去:“少廢話!看劍!”
其實衝上去的時候他心裡是竊喜的,柳條好,那麼軟的柳條打在身上能有多疼?況且她心有顧忌,像天地乖離那樣的招式必然不會用,而他,苦練劍法十餘年,難道還能輸給柳條?
林默告訴他,能。
武裝色硬化,柳條登時變得漆黑,像是刷上一層漆,鑄上一片鐵!
兵刃相撞,竟擦出一片火花!
蘇少英的眼睛幾乎要脫眶而出,在場之人的下巴也幾乎砸了地。
怎麼回事?那是什麼東西?剛剛,剛剛明明是一根再柔軟不過的柳條啊!他們親眼看著她從樹上折下來的,為什麼手腕一轉就變成了鐵棍?
蘇少英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的劍沉重,劍法剛猛,此時此刻卻打出了殘影,越打,冷汗就越多。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被林默預判了!沒錯,就是預判,她比自己更清楚下一招會攻擊什麼部位,下一劍會刺向哪裡,然後用比自己更快的速度擋回去。
或許在外人看來,他是壓著林默打,可實際上,他被林默帶得亂了招式,亂了步伐,不得不越打越快。
林默眼色微沉,嘴角勾起,“還不錯嘛,那麼,我要出手了。”
蘇少英失聲道:“什……什麼?”
林默猛地揮出柳條:“一刀流,大振撼!”
劍光浮野,劍氣縱橫!
冷,寒徹九天的冷,像是死神驟臨凡世,像是黃泉陰風吹蕩人間。
這一擊沒有殺氣,而是威懾,一股讓人從心底膽寒,讓人骨頭發冷的威懾。
林默已出現在蘇少英的身後,柳條褪去漆黑,變回了真正的柳條。
蘇少英倒在了地上,他並沒有受傷,連一點油皮都沒破,可他站不起來,他沒法從那股極強的威懾中站起來,他的手在抖,腿也在抖抖,全身綿軟。
劈裡啪啦,兵器掉了一地。
沒有人能在那一招之下還拿得穩兵器,也很少有人能站著。
閻鐵珊的武功很少,內功至少練了四十年,可他仍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的肥肉像是在跳舞。
陸小鳳擦了把冷汗,花滿樓捂住狂跳的心臟。
若是在今天之前還有人質疑一劍碎三十裡河堤隻是江湖傳言,可今日之後,她將是所有劍客畢生都難以超越的頂峰!
西門吹雪是站著的,烏鞘劍穩穩地拿在手裡,雲淡風輕,仿佛剛剛那道悍然無匹的劍氣隻是一陣不起眼的冷風。
“告訴我你的名字。”他對林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