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行,停在了一家亮著黃燈籠的客棧門前。
林默早在這裡訂好了四間房,客房條件不算太好,勝在隱蔽。
一路顛簸,等到了地方,西門吹雪的臉色已慘如蠟紙,冷汗從鬢角滑到下頜,葉孤城也沒好到哪去,血慢慢從內裡往外滲,白衣被染紅,整個身子都在發顫。
畢竟是紫禁之巔,兩人摔得結結實實,地磚都被砸裂了,又在路上耽擱了許久,再不醫治,就算不要命後半輩子也基本靠拐棍了。
可這個時間,彆說大夫,狗都睡了。就算能把大夫從被窩裡拖出來,誰知道他是擅長內科還是外科?萬一人家專治頭疼腦熱發燒感冒不是要命麼?
一來一去非得折騰到天亮不可,他們耽擱不起,隻能自己先來個緊急處理再說。
幸好林默開了係統商城,裡麵傷藥齊全,種類繁多,價格便宜。
葉孤城顯然內傷頗重,這方麵是林默的知識盲區,隻能交給陸小鳳,至於西門吹雪的傷該如何處理,她以前倒是跟金九齡學過,學得不多,也從未實踐過。
即便如此她也得硬著頭皮上。
西門吹雪被她扶到床上,躺好。
第一步是清洗創口。
洗創的消毒水是林默剛從係統商城裡兌換的,拿著托盤進來時她的手都在抖。
她在床前坐好,支吾道:“那個……腿……很疼吧,一定很疼,處理起來可能更疼,嗯,我有麻藥,就是麻沸散。”
係統出品,口服注射都可。
她蓋子都擰開了,誰隻西門吹雪搖著頭弱聲道:“任何麻藥對我都不起作用。”他如金紙般淌著汗的臉竟還笑得出來:“天生體質如此。”
不說還好,一說林默心理壓力倍增。
治療卻拖不得。
先用剪刀將褲腿剪開,傷處觸目驚心,一片糜爛。她根本不敢抬頭看西門吹雪的臉,盯著傷口一遍遍給自己催眠,沒關係的沒關係,彆怕彆怕彆怕,你知道該怎麼做的,你知道的。
“你做好準備,我開始了。”
西門吹雪的手已抓緊了身下被褥,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確定自己準備好了,然而一股直衝天靈的疼痛還是讓他眼前一黑,腿上的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動。
沒慘叫出聲是他意誌力驚人。
林默喉嚨上下動了動,眼圈立刻紅了,她深深呼吸穩住手,用棉球仔仔細細地將創口洗乾淨,消毒水混著血淌得到處都是,接下來她用剪刀將創口邊緣,異物和壞死的破碎的組織一一剪除,清理乾淨。
再之後是將斷骨複位。
這可比清創痛得多。
林默記得在現代的時候她跟父母去骨科醫院看一個滑雪摔骨折的長輩,同病房就住著一個天生對麻藥不敏感,卻不幸粉碎性骨折的病患,初步清創就嚎得像人間煉獄,到後麵斷骨複位釘鋼釘的時候倒是不嚎了,直接徒手拆鐵床。
做這個不僅考驗傷患的忍痛能力,對治療者也同樣是個考驗。
不僅需要她狠心,還得有點力氣。
林默拿出一塊乾淨的紗布來:“給你,咬著它,閉上眼睛,很快就過去了。”
她以為西門吹雪會拒絕,沒想到他竟真的接回去,咬住,閉眼。
他的眼睫毛在發顫,臉上豆大的滾下來。
“我真是太對不起你了。”林默眼淚落下來,一邊抽噎一邊道:“都怪我,你本來不用受這樣的苦,都是因為我,你肯定疼死了。”
西門吹雪把紗布吐出來,溫聲道:“我不怪你,是我輕功不佳,而且當時那種情形——啊額!——”
他慘叫出聲,之後是劇烈而急促的喘,手死死扣住床板,渾身肌肉不受控製地顫動。
他的眼角甚至被逼出了淚。
在他說話的時候,林默飛快地用力把突出來的骨頭正回去,上夾板捆繃帶一氣嗬成。
她抬袖擦了把臉:“我剛剛想起來,轉移注意力可以減輕疼痛……你還好嗎?”
西門吹雪還在喘,他根本說不出話。
“我……要不,要不你還是把麻沸散喝了吧。”林默慌得手搖腿顫,把藥瓶子遞給他:“好歹有個心理作用。”
西門吹雪立刻接過去仰頭乾了一瓶。
等了一會,林默期期艾艾地問:“有沒有好一點點。”
西門吹雪點頭。
很好,那是屁用都沒有。
蠟燭燒了半截,蠟花劈啪地響。
林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屋裡轉了兩圈還怕礙了他的眼,試探道:“你先休息吧,我去隔壁看看。”她吹滅了燭火輕輕帶上門,並沒有看到西門吹雪盯著她的背影,一直未曾移開過目光。
皇宮裡,她靠近他時,他貼著她的耳朵鬼使神差一般低聲問她:“你是來看我的麼?”
林默沒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