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的水很熱,西門吹雪在裡麵泡了很久,換過兩次水才恢複自己的本來麵目。
水裡放了乾花瓣和香露,一節手臂擱在浴桶外頭,傷口還在滲血,不能碰水。
門響了兩聲,西門吹雪說進來,他以為是侍女,沒想到進來的卻是林默。
他再想把手臂收回去已來不及,因為她手上拿的是金瘡藥。
“我隻看得出你手臂有傷,可這看上去並不像炸傷。”
西門吹雪看了一眼,“的確不像。”
“是匕首割開的。”林默看著看著,眼裡漸漸浮現出淚光:“是為了我,以血入藥?你可真是……怪不得你的臉色那麼蒼白。”
西門吹雪笑了一聲,卻沒有笑的表情,他道:“我本來就這樣,隻是你從來沒注意過。”
“我不該去注意你,就像現在,我不該到你家來住,我中的毒本就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林默吸吸鼻子,把眼淚憋回去,怒瞪他:“你這樣讓我怎麼報答你啊?我不想走之前還要欠你的。”
“那就再為我做一次飯吧。”西門吹雪道:“就算你報答過了。”
……
花廳裡沒有花,隻有菜,滿滿一桌子的菜。
桌上有酒,秋棠釀成的果酒。
西門吹雪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林默一愣,馬上明白了他問的是她什麼時候離開這個世界。
“我不知道,應該快了,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積分的事情嗎?隻要十萬積分我就能回家了,現在我已經攢到了九萬五。”
“的確快了。”西門吹雪道:“下個月十三日,武當掌門石雁要立下繼承武當道統的長門弟子。”
武當乃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派,這樣的日子無疑是個重大的日子。
林默以為西門吹雪要問她去不去,沒想到西門吹雪接著道:“我追殺陸小鳳的確是真,卻並非為了懷孕自儘的侍女,而是他求我追殺他。”
林默道:“跟武當派有關?”
“是。”
“哦。”
西門吹雪道:“你不打算管?”
林默道:“這跟我又沒關係,我為什麼要管。”
一壺果酒已喝了一半,林默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果酒就像果汁一樣酸甜,嘗不出什麼酒味,下飯又開胃,很好喝。
喝著喝著,她忽然道:“或許我該去看看,他沒事,我走了也能放心些。”
西門吹雪道:“你還喜歡他?”
林默立刻點頭,說是。
西門吹雪道:“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何要離開他?”
當然是因為在無限月讀的夢境裡看到了讓她過不去的東西,但林默不打算這樣說,而是笑了笑,道:“再喜歡又能怎麼樣,在一起久了,總會膩的。”
西門吹雪立刻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一壺酒見了底,林默開始覺得熱了,她去開窗,一股微涼的風吹進來,她趴在窗邊,有一點點暈。
西門吹雪走到她身後:“你是不是喝醉了?”
林默起身,搖搖頭,伸出一根手指頭:“這是幾?這是一,我喝醉了看東西都是有影子的,天地也都是晃的,我沒醉,我還能走直線。”
她真的走了一條直線,筆直的線。
西門吹雪看了眼那壺見了底的酒,道:“好,你沒醉。”
林默坐下來,被風一吹,酒勁開始上頭,鼻頭一酸,莫名其妙的開始掉眼淚,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會掉眼淚。
她擦擦眼淚,笑道:“其實你彈琴很好聽,真的很好聽,所以在我走之前,也送一首曲子給你吧。”
她手一張,竟從商城裡買了台鋼琴,直接放了出來。
鋼琴隻要五積分,她一直想買,也一直有理由說服自己不買,借著酒勁,亂糟糟的腦子讓一百種不買的理由通通變成了一定要買的理由。
她都好久沒摸琴鍵了,還有點手生,磕磕絆絆按了幾個音才算找到點感覺。
“我隻會一首曲子,不許說不好聽。”她微笑。
西門吹雪竟也沒什麼意外的表情,仿佛在林默身上,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會意外。
他說好,然後坐下來,安靜的聽。
黑白琴鍵發出的聲音很怪,一般琴隻有宮商角徵羽五個音,眼前這台琴卻有七個音,多出來的那兩個音破壞了本該和諧的音樂。
偏偏林默彈的曲子讓不和諧變成了和諧。
倒不是不好聽,隻是有點吵。
一曲畢,林默問:“你說這首曲子如果要起一個名字的話,叫什麼畢竟合適?”
西門吹雪沒有想,脫口而出道:“夢。”
“嗯?”
“一個溫暖而歡快的夢,但夢總是要醒來的,所以曲音結尾有著悵然若失的悲傷。”
林默驚訝道:“你聽得懂?”
曲子是《夢中的婚禮》,他能從曲中聽出夢來,是不是因為感同身受?
他的確有過一個夢中的婚禮,所以他才能聽得懂曲中溫柔明快與悲傷?
借著酒意,林默直視他的眼,歎了口氣:“我為什麼沒有早一點認識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