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少?女的手沾著秋夜的涼意,毫無預兆的貼到了林惜的腰上。
更可惡的是運動校服輕透,沒有一點抵禦,就大門敞開的將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落在這一小塊區域。
風明明是逆著她們行駛的方向吹去,卻倒湧著吹過了林惜的發梢,帶著秋日的寂寥跟顧念因的味道,懸停徘徊在她的麵?前。
心在跳。
比運動過度的時候還要過分。
林惜小臂繃起,緊握住了車把。
顧念因在後麵?攬著她,她在被這個人需要著。
這想法來的莫名其妙的,一下就從林惜荒蕪的世界冒出了個頭。
路燈又一次將她們的影子送到林惜的視線中?,她看著屬於顧念因那一片,某個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過,而她將其歸為計劃步入正軌的開竅,伸出一隻手拉過了顧念因的手腕:“那就抓緊點,彆?掉下去了。”
這聲音懶洋洋的,帶著點傲嬌。
顧念因坐在後麵?注視著林惜落在她肩上?的影子,輕輕勾了下唇:“好。”
從小顧念因的體溫就比其他?人低,四季的變換在她身上?並?不明顯,她隻屬於冬天。
涼風吹過她暴露在外的小腿,並?不會讓她感到絲毫寒冷,而溫暖卻來的異常明顯,從林惜握住她手腕的掌心,從她手臂靠在她衣料下的肌膚。
長風吹過路上?寥寥無幾的行人,顧念因輕閉上?了雙眼。
她主動關閉了自己的其他?感官,隻留下一隻手,貼靠著,貪婪的,汲取著林惜的溫度。
從夜市到林得緣家,林惜走過無數次。
不過這一次,她一路上?都偽裝的很好,時不時就問問接下來熟悉的轉彎是不是回顧念因家的路。
她任憑顧念因摟著自己的腰,當那種奇怪彆?扭的感覺逐漸適應的時候,她也就騎著車子來到了那扇熟悉的彆?墅片區的高大鐵門。
林惜輕車熟路的停下,對身後的顧念因道:“你到家了。”
顧念因卻並?沒有下來,她的手已經停靠在林惜腰上?,隻是手指輕輕收動,碾過她的衣角:“你不送我上?去嗎?”
林惜頓了下,顧念因說的就跟當初要她陪她回班裡?搬書一樣自然。
她想她是應該送顧念因上?去,按照鐘笙說的,正常人家追人肯定是要將曖昧對象送回家,看著她進家門才?對的。
可她不正常。
她過去就住在那幢房子裡?,今天還剛回去過。
對林得緣的惡心到現在還新鮮的卡在林惜的胃裡?,她現在是一點也不想再見到那幢房子了。
“嗡——”
“哎,你倆是不是……”
大門開啟的聲音跟保安從保安亭傳出的聲音一同響起,林惜隔著還沒有被完全推開的窗玻璃看到了過去常見的老頭。
保安亭下燈光明亮,照的人表情清晰,林惜從老頭的眼神裡?就知道,他?認得自己,也知道自己跟顧念因是“一家”。
糟了。
林惜心裡?一緊,不等老頭出來,接著就收回了撐在地?上?的腳,對身後的顧念因道:“坐好,送你上?去。”
這麼說著,林惜就不等顧念因回應,帶著她就穿進了還沒有完全打開的大門。
月光朦朧的照在她身上?一輪,少?女快速移動著的背影就像個落荒而逃的小偷。
林得緣的彆?墅是這片區位置最?好的一幢,一路上?去沒什麼彎彎繞繞。
這一路林惜騎得很快,撥開周圍交錯的綠蔭,很快就看到了那幢下午時才?見過的小樓。
減速,刹車。
林惜正要停下的時候,突然晃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不應該知道顧念因家在哪裡?才?對。
靠北。
林惜在心裡?罵了一句,接著就加快了速度,一股腦的略過林得緣的彆?墅。
她的發絲向後吹起,在風聲裡?用?一種聽起來跟過去無差的語氣對顧念因問道:“喂,你還不跟我說你家是哪幢,要我騎到哪裡?啊?”
顧念因目光悠悠,始終如一的停在林惜背影。
麵?對剛剛略過去的建築,她頭回的不緊不慢,輕聲對林惜道:“就是你剛剛突然加速路過的那幢。”
特定用?詞來的太?過定位準確,“突然”、“剛剛”都寫?著林惜行為的反常。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賊心虛,林惜在聽到顧念因的描述後,心裡?咚的一聲。
影子畫不出人的表情,隻看得到一如既往的平靜。
林惜心裡?有些慌,但她強大的心臟還是讓她迅速平靜下來,接著佯裝淡定的,強詞奪理:“上?坡不加速怎麼上?啊?”
這麼說著,她就停下車子,扭頭對身後的顧念因道:“還要我送你到門口??”
“不用?了。”
車子一輕,顧念因輕盈點腳下了車。
她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又來到林惜麵?前,對她道:“今晚麻煩你了,謝謝。”
這人的聲音輕輕,卻又認真,舉手投足中?都透著種涵養。
看上?去禮貌疏遠,實際上?……
就是臭規矩!
林惜意識到自己對顧念因轉好的評價,接著就畫了個大叉。
她看了眼車框裡?的書包,視線拂過顧念因的側臉,用?她的方式懶洋洋的回道:“也謝謝你幫我帶包。”
顧念因微微勾唇:“那我回去了。”
“昂。”林惜點點頭。
她故意將調轉車頭的動作放的緩慢,好跟顧念因轉身回家的背影錯開。
夜裡?安靜,風吹過來,大門的聲筒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是念念嗎?”
是林得緣的聲音。
聽起來十分?謹慎,似乎是被下午的事情搞怕了。
“是的,叔叔。”顧念因平淡回答,抬手推開了已經開鎖的門。
落在地?上?的枯葉被風推著吹過地?麵?,發出一道長長又渺小的聲音。
林惜剛掉轉過車頭,就看到一束光從不遠處的彆?墅推開,暖色調的黃驅散了夜晚的冷調,林得緣一副人模狗樣的打扮,體麵?精致的走了出來。
他?臉上?帶著笑,親切和藹的去迎接正走過來的顧念因:“念念回來了?怎麼出去這麼久?”
“同學有題不會,順便給?她講了一下。”顧念因沒有抬頭,徑直朝屋裡?走去。
“我們念念還真是關心同學。”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熱臉貼冷屁股,林得緣跟在顧念因身後,替她擋著身後的夜風,“其實如果下次有這樣的事情,念念可以把同學帶到家裡?來的,我讓孫姐給?你們準備水果,都是你喜歡的。”
顧念因聽到這話,微垂了下眸子。
林惜遠遠的看著,不知道顧念因會說什麼,隻是看著林得緣的笑眼,嘴角扯出一聲冷笑:“嗬。”
她想不管顧念因願不願意,她恐怕是不能遂他?的心願了。
過去他?想儘辦法的要把自己趕出去,現在卻在話裡?討好似的暗示顧念因。
林惜知道,如果顧念因現在把她帶到家裡?,林得緣的表情會難看到極致。
但這種程度遠遠不夠。
“哢嚓——!”
“吃三小啊!”
林得緣暴戾的聲音同果盤被拍到地?上?發出的破碎聲同時響起,飛濺在地?上?的每一塊碎片都割在林惜的身上?。
門前的光隨著前後進門的身影關在了門的另一邊,昏暗處少?女的眸子裡?沁出一層冷笑。
她一定會讓林得緣經受同等,甚至更沉重的痛苦。
等著吧。
樹影繚繞在玄關側的玻璃,光亮起來的瞬間,也略過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顧念因抬眸,也隻是一瞬,便又重新落了下去。
她體態優雅的坐在換鞋凳上?,不緊不慢的解開鞋帶。
林得緣殷勤的不成樣子,親自拿出了顧念因的拖鞋:“出去一趟累了吧。以後天氣冷了,再有這樣的事情,叫她來家就可以,叔叔家也是念念家。”
同樣的話,剛才?顧念因在院子裡?就已經聽過了。
她禮貌的換下林得緣遞來的鞋,視線一點點抬起,玄關落下的暖光折在她的瞳子,她目光平靜,不眨一下的看著林得緣:“叔叔真想嗎?”
屋外好像驟然有風刮了起來,尖銳的叫聲透過門縫鑽進林得緣的後背。
他?很莫名其妙的,後背生出一陣寒意,整個人被這孩子看的心裡?發毛。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林得緣不知道為什麼,每每跟顧念因示好,顧念因平靜的眼神總令他?心生寒意。
說話的時候,顧念因就換好了鞋子。
她沒有等林得緣的回答,接著對他?頷首一笑,起身上?樓去了。
浴室緩緩響著水聲,白瓷的浴缸盛著一池逐漸升高的淨水,熱氣豐盈。
林惜有一點想錯了,這彆?墅不是林得緣裝修的,而是佘寧重新設計的,她將原本跟臥室一牆之隔的書房並?了進來,給?顧念因改成了私人浴室。
月亮垂掛在玻璃上?,柔軟的浴巾落到瓷磚地?麵?上?。
少?女勻稱修長的腿在月光與燈光交織下,透著溫潤瓷白,赤足一邁,就沒入了近滿的水中?。
泡澡是為了舒緩疲勞,顧念因將乾燥烏黑的長發高盤在了頭頂。
隻是有幾縷長發並?不順從,叛逆的垂落下來,漂浮在水上?,沾濕的徹底,而顧念因並?不在乎,手指繞了兩?下就又把它們放回了水裡?。
浴缸裡?的溫度明顯有些過高了,貼著骨骼關節處的肌膚開始翻上?顏色。
清透的粉色像是被剝去外麵?那層長著細小絨毛的外皮,丟到水裡?去的水蜜桃。
顧念因偏頭看著窗外偷窺進來的月亮,毫不掩飾,向它展示自己的美好。
——她將手臂垂在浴室邊沿,接著也把脖頸枕在了邊沿,她是快要成熟的果子,青澀也還沒有褪去,少?女的纖細與成人的豐盈同時存在,卻並?不違和。
安靜浸泡著,顧念因挪動著舌尖舔舐過牙齒,上?麵?還有殘留的辣味。
科學來講辣並?不是味覺,而是一種痛覺。
所以它才?不會被冰淇淋的味道掩蓋過去,一直被留在舌尖。
“收好,不要以後想起這裡?就隻有辣到咳嗽的爆辣牛肉。”
少?女的聲音傲嬌的在顧念因耳邊響起,遞過來的蝴蝶標本像是彌補。
就好像說起來,第?一次來夜市就被嗆到是多麼不愉快的一件事似的。
可怎麼會不愉快呢?
她帶給?她的感覺,怎麼會忘記呢?
第22章
一夜沉寂後,南城中?學又迎來了熱鬨的氛圍。
不過這一切都跟高三生無關,在遠離操場熱鬨的高三樓裡,幽怨的氣氛能養活三個邪劍仙。
昨天是高三最後一次運動會,不少學生以此為由頭搞了聚會。
興奮過度,都還沒有緩過來,上完第一節大?自習,大?家紛紛趴到了桌子上。
不過有一個例外。
——秦灼衝出去了。
鐘笙剛抱著前天的數學卷子回頭問林惜題,看著秦灼彈射出去的身影,不厚道的笑了。
林惜不解,看鐘笙一副知道內情的樣子,問她道:“怎麼了?”
“你還不知道吧。”鐘笙趴在林惜桌子上,一臉的幸災樂禍,“昨天下午老秦帶她女朋友去問大?橙子題,大?橙子在複印今天的卷子,就要她們等?了一下。然後這家夥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看到物理?老師路過,丟下她女朋友跑去找物理?老師問題去了,留她女朋友一個人獨自等?大?橙子。”
“……啊?”
林惜聽著這故事?,不知為什?麼覺得有一股撲麵而來的熟悉感。
隻是在這之上更多的還是不解:“為什?麼啊?”
“還為什?麼?!”鐘笙一臉嚴肅。
她是站秦灼女友的,憤憤不平的給林惜掰扯起來,“你想想,你跟你女朋友去一個你不熟悉的地方,見不熟悉的人。完了她不陪著你,反而自己跑去乾彆的了,你不緊張啊?你不……你的確不會害怕。”
鐘笙說到一半,因著林惜的性格打了下艮,但?這並不影響她的仗義執言,跟拍醒目似的拿著卷子拍了下桌子:“反正任何時候丟下女朋友,自己去乾彆的,都是要被譴責的!嚴厲譴責!”
聽到鐘笙的這句總結,林惜終於知道剛才的那種?熟悉感是從哪裡來的了。
……她昨天帶顧念因去夜市,好像就這麼乾的。
心裡打鼓,林惜側目偷瞥了眼顧念因。
她似乎對鐘笙的話沒什?麼反應,還在低頭整理?筆記。
林惜掙紮,同?時也?是不解:“不至於吧……她女朋友最後獨自問的大?橙子題嗎?”
“沒有,秦灼掐著點?回來了。”鐘笙答道。
“這不就完了嘛!”林惜立刻來了底氣,“你看,同?樣的時間,老秦完成了她的事?情,也?沒有耽誤她女朋友,這不完美利用了時間嗎!”
“完美個頭啊!你當做烙餅問題呢!”
罕見的,鐘笙在跟林惜的數學辯論上理?直氣壯起來:“人家既然跟著你去了,你那個時間應該完全屬於她的才對!”
“……”林惜緊咬了下口腔內側,不甘心的掙紮道:“可是,咱們平時不也?會這樣……嗎?”
鐘笙一聲歎氣:“拜托,那不一樣好嘛。”
接著她就近拉了個人過來:“大?神你說,這件事?是不是秦灼的錯。”
話題猝不及防的切到了顧念因身上,她握著的筆一下就停下了。
句點?畫下,顧念因不緊不慢的抬起頭來,對鐘笙的話點?了下頭:“的確。”
她的臉上還架著那副眼鏡,銀色的邊框讓她的平靜看起來像是一個研究學者,接著便總結道:“烙餅問題在感情問題上並不可取。”
“!”
林惜心上一震,耳邊是剛搭建起來的樓房坍圮的聲音。
顧念因不僅全都聽到了,還間接否定了她昨天的行為。
想起秦灼女朋友的反應,林惜不由?得轉頭看向?了顧念因,想看她有沒有也?在生自己的氣。
可這人太過平靜了,情緒從來都沒有寫在臉上過。
林惜偷覷過去,隻看到了一池平靜的湖水,玻璃折過日光,粼粼紋路流淌在顧念因的側臉,靜水流深。
“大?神!”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有人喊了顧念因一聲。
林惜做賊心虛,被嚇了一跳。
倒是顧念因淡定,轉頭看去:“有事?嗎?”
“有人找你。”那人指了指門口一個陌生男生。
“好。”顧念因定眼瞧了那人一眼,繼而起身離開教室。
全程跟林惜都沒有任何交集。
林惜不知為什?麼,莫名覺得心裡不踏實。
她就這樣目送顧念因離開,覺得她應該,大?概,也?許,沒有生氣吧……
她可是收下了她送她蝴蝶了呢!
總不能昨天晚上一通操作,還在良心上譴責了自己好久,結果卻是華麗的拿了個負分?
怎麼她引以為豪的烙餅問題解決方法,在這種?事?情上反而不對了呢?
靠北,為什?麼這個世界不能在追人的時候自動生成個什?麼係統,讓她可以看到被攻略人的積分……
感情經曆乾淨的像一張白紙的林惜,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鐘笙在一旁看著此刻偃旗息鼓林惜,眼睛滴溜溜的轉了起來。
這家夥頭腦總是用在不該用的地方,比如現在:“阿惜,你不會也?這麼乾了吧?”
林惜無奈抬頭:“以後這種?八卦,麻煩你早點?告訴我。”
鐘笙搖搖頭:“你們這些個直女腦袋啊,都不知道一個個怎麼找到老婆的。”
林惜婉拒:“謝你吉言,我還沒有老婆。”
“嘿嘿嘿,不也?是快了嗎。”鐘笙從善如流,意識到林惜話裡的意思,立刻表示道,“我這有好多個反麵教材,你要不要我給你翻翻聊天記錄,說給你聽?”
過去林惜很不屑刷題策略,她自負天才,從不做這種?事?情。
可是這一次,她接受了鐘笙的惡補課堂,開始刷題。
感情這種?東西,真是沒辦法用理?性判斷。
林惜聽著鐘笙給自己講的案例,感覺自己腦袋癢癢的。
“剛才看到了冷漠版大?神。”
等?到鐘笙給她講第三個案例的時候,秦灼一臉發現新大?陸的樣子走了進來。
這家夥看起來跟女朋友負荊請罪的順利,絲毫沒有剛才下課時的慌張。
林惜聽鐘笙講課聽得頭昏腦漲,見秦灼這句話,不以為意的拖著長音:“她不一直這樣嗎?”
鐘笙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立刻從惡補中?跳了出來:“你看到什?麼了?”
“我剛才路過西門,看到有個男的在給她表白!好像是二班的。”秦灼道,“那一通糾纏哦,非得大?神答應他不可,老不要臉了。”
秦灼口中?的西門指的是教學樓西邊的出口,那處的門一直被鎖著,地方偏僻,人跡罕至。
林惜回憶著這個地理?位置跟故事?情節,心上又升起一種?好熟悉的感覺。
——她之所以知道顧念因是同?性戀,不也?是這麼個場合嗎?
“結果你猜人家大?神怎麼說的?”秦灼興致勃勃的埋下了個鉤子。
林惜心中?冷笑,她早知道答案了。
倒是鐘笙閃著雙眼睛,格外捧場:“大?神說什?麼了?!”
“她說。”秦灼說著就清了清嗓子,板起臉來,學起顧念因冷漠的樣子,“不好意思,你擋我路了。”
“?!”
“噗——”
秦灼學得像,林惜的震驚被鐘笙不厚道的笑聲掩蓋了下去。
“這是完全被無視了啊。”
“對啊,我在一旁都替他尷尬。”
“不愧是大?神。”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八卦著,最後都落在了顧念因恐怖又穩定的人設上,誰也?沒注意到林惜在一旁安靜的風中?淩亂。
顧念因怎麼會是那個回答,她不應該說“我不喜歡男生嗎?”
就這樣直接無視了?
她那個時候為什?麼不無視?
話說回來,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顧念因這句話的真實性。
像顧念因這樣冷漠孤高的人,會對剛見一次的陌生男性直接公開性向?嗎?
她是藍閃蝶外的那層枯葉紋路。
林惜思緒驀地沉了下來,耳旁也?一下安靜起來。
倒不是什?麼彆的原因,高三自習沒有鈴聲,全靠課代表看著時間喊老師,老師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上課。
而現在,程建邦正優哉遊哉的拿著卷子走了進來。
顧念因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林惜從她手?裡拿過了卷子。
少女的指溫停留在紙頁上,卻又因為過涼,在林惜摸過的瞬間就消散了,連林惜自己都沒有察覺。
這卷子上的數學題對林惜來說有點?了簡單,她一邊演算,一邊思緒紛飛,又勾回了剛才斷掉的線。
——顧念因那個時候為什?麼要說“我不喜歡男生”?
——她明明知道更好的拒絕方式。
難道那個時候是自己的幻覺嗎?
筆觸落下,林惜輕而易舉的算出了最後一個選擇題的答案,另一條思緒卻被絆住了。
她從沒覺得一個問題有這樣難解過,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
那這樣她的計劃豈不是又退回到了原點??
程建邦坐在講台上,欣賞著班裡同?學解題的樣子。
要說他最喜歡的表情,還得是學生困擾後的豁然開朗,這種?變化讓他身心愉悅。
可就在他端著杯子欣賞這幅美景的時候,揚起的唇角生生僵住了。
他最得意的學生,常年霸榜數學第一的林惜竟然眉頭緊鎖,麵對卷子一副十分困擾的樣子。
這是怎麼了?
難道他這次卷子出的比開學考還難嗎?
不可能啊!
南美洲熱帶雨林的蝴蝶扇動了幾下翅膀,就在兩周後引起了美國德克薩斯的一場龍卷風。
程建邦怎麼也?不會想到林惜的皺眉是為情所困,自我懷疑的重新審查起了他剛出的卷子。
就在程建邦低頭的下一秒,林惜抬起了頭。
她受夠了自我懷疑,拿著自己醞釀好自己的台詞,要試探顧念因一番。
可話沒開口,就停住了。
明媚的日光通過窗戶灑下,映照著顧念因平靜寫題的側臉。
她看起來一如往昔,筆尖觸碰紙張的節奏卻算不上多流暢。
太陽能將世間一切照的清晰,卻也?能將不好偽裝成好的。
所謂經驗,就是托刑秀的福,林惜一眼就從顧念因計算的節奏幅度中?發現了問題,而後是原本寡淡無色的唇瓣更加蒼白,仿佛下一秒就能死掉。
準備好的話先往後放了放,林惜彆扭開口:“喂,你怎麼了?”
“生理?期。”顧念因輕聲回答道。
似乎因為身體不適,她平靜的聲音中?帶著點?倔強的勉強。
寒性體質的人每一次生理?期都像是在渡劫,顧念因早就已習以為常。
她包裡常年備著布洛芬,可每次都要等?著疼起來,疼的厲害了再吃。
算著卷子上的求極,顧念因寫下了所求的答案。
她不緊不慢,好像疼不在她身上,這才低頭開包拿出了藥。
隻是當她再抬起頭來,乾淨的卷紙上就多了兩抹獨立包裝的紅色。
林惜沒抬頭,命令的聲音卻從她喉嚨裡發出:“吃掉。”
顧念因視線頓了一下。
她將拿東西拿到手?裡,品相極佳的紅棗在日光下散發著暖人的溫度。
“補氣血的,跟你的藥不衝突。”林惜又道。
顧念因輕勾了勾唇,蒼白裡有許多旁人看不出的情緒:“謝謝。”
她放下藥片咬過了紅棗。
在被脫水封印的原始的甜意隨著唾液浸潤複蘇充滿口腔的時候,顧念因又看向?了林惜:“林惜。”
林惜的解題思路被打斷,有些煩躁:“乾什?麼?”
“你可以再幫我一個忙嗎?”顧念因問道。
這人聲音一如剛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了她生理?期,顯得更加楚楚可憐了。
林惜覺得這人好像很擅長蹬鼻子上臉,她隻要一給她好臉色,她就立刻要提出彆的要求,要她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道德綁架!
赤裸裸的道德綁架!!
林惜極度不屑這種?行為,厭惡拒絕呼之欲出。
可顧念因正抬頭看著她,日光打在她貧血的臉上,難掩蒼白,隻一雙眼睛還乾淨透徹,卻又隨著微垂下的眼睫,透著股羸弱感。
……不過,女孩子生理?期的確挺難受。
而且這種?時候求人幫忙,還能是什?麼,不就是借姨媽巾,打熱水之類的。
最重要的是,她還得刷這個人好感。
林惜癟了下嘴,鬆口道:“說吧,你要什?麼。”
顧念因唇瓣輕吐:“我想要你。”
第23章
班裡分布著筆觸劃過紙麵的?聲音,程建邦翻過了卷子,班上的?同學大部分還停在正?麵。
沒有人分神注意教室最後一排的動?向,也不?會注意到,林惜騰紅怔住的?臉。
我想要你。
這四個字太過曖昧,就是沒有情緒,也聽的人心口一撞一撞的?。
林惜不?是那種被人幾句挑逗就掉進什麼幻想的?人,她清醒的?很,沒辦法理解顧念因是怎麼麵不?改色說出這句話的?,將這一切歸結為:“顧念因,你疼糊塗了吧!”
顧念因卻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接下了她沒說完的?後半句:“我想要你幫我記一下作業。”
林惜登時一愣。
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脾氣又?一次被這人激得一下上來,卻也因為這人迅速降了下去,腦袋裡的?想法由“顧念因瘋了”,轉變為“她已經疼的?這麼嚴重?了嗎?”。
顧念因的?聲音輕輕地,說的?速度也很慢:“下周的?兩次補課我都請假了,所以想要你幫我記一下筆記重?點。如果有發卷子,也想你幫我送來。”
這麼說著,顧念因就抬眸看向了林惜。
這折磨人的?生理期給少女清冷的?臉上蒙了一層倦色,氣血不?足的?臉讓人莫名聯想到了夏季最常見的?白色蝴蝶。
她記得這種蝴蝶好像叫什麼……□□蝶?
她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麼知道的?,隻隱約記得好像是很久以前有人曾經告訴過她。
回憶無從?查詢,接著林惜視線裡的?這隻蝴蝶小?姐就對她拋出了請求:“可以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剛才那句嚇人的?“我想要你”,顧念因的?這句拜托林惜好接受多了。
反正?昨天她也幫自己收拾了書包卷子,還她這個人情也是應該的?。
林惜“昂”了一聲,接著托起下巴吐槽道:“拜托這位小?姐,你以後說話可不?可以不?要大喘氣?”
顧念因溫吞啟唇:“抱歉,我沒太有力氣。”
林惜看著她這個樣子也不?忍苛責,隻擺了擺手:“行了,既然知道自己沒力氣就不?要浪費力氣了。”
可顧念因並不?這麼覺得。
她攏了下身上的?外套,接著剛才的?話題問道:“所以,你以為我一開始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窗外無雲,日光平靜。
顧念因的?目光就這樣停在林惜的?臉上,平靜又?羸弱的?眼?睛下裝著比誰都深邃的?想法,明明是靜水無波,卻透著層莫名其妙的?詭譎,淡漠而戲謔。
林惜怎麼會想到顧念因會追問這件事?,明明是她表述有誤好嘛!
林惜的?確是理直氣壯,顧念因也看似弱勢的?微垂著眼?。
可日光擦著這人的?眼?睫落進?瞳子,金光清明,仿佛一眼?就偵破了對麵人的?心思。
……自己剛剛因為她這句話想入非非了一秒,也的?確是事?實。
“發神經!”
兩相事?實被人光明正?大的?擺在桌上,不?敢麵對的?人先丟盔棄甲。
丟了這麼一句話,林惜就彆過腦袋哐哐寫起了卷子。
也不?知道剛剛這話罵的?是顧念因,還是她自己。
那邊講台上,程建邦終於看完了最後一個答題,確定自己卷子沒有出的?太難,一臉自信的?看向了林惜。
結果這位身經百戰的?老教?師就看到他的?愛徒正?低頭框框寫題,眉頭緊鎖,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程建邦清楚林惜隻有在遇到很難解的?問題時才會出現這樣子的?狀態,整個人瞬間更加淩亂了。
可憐的?卷子又?被翻過去,被人從?頭重?新?看了一遍.
日落西沉,太陽在臨落山的?時候朝天空倒映下了一片粉色。
像是灑滿天空草莓奶昔,又?就像是林惜某一瞬間紅起的?臉。
高三教?學樓裡著急回家的?腳步都慢了,大家紛紛在連廊駐足拍照。
林惜騎車到她每天都會經過的?堤壩上,也拿出手機拍了一張。
她不?喜歡太多人擁擠,卻很喜歡這樣的?風景,更喜歡將她看到這美好分享給刑秀。
林惜想,既然刑秀一時半會兒沒辦法出院,那她就給她把外麵的?世界給她帶進?來。
“媽媽你看,這是我拍,好看不?。”林惜剛來到病房,迫不?及待的?就坐在刑秀床邊,給她分享起了自己拍的?照片。
刑秀看著林惜遞過來的?夕陽風景,新?奇又?驚豔,一雙眼?睛笑眯眯的?:“真好看啊。”
難得一見的?夕陽將往日看慣了的?世界編輯成?了全然不?同的?樣子,見過的?人無不?為之駐足記錄。
刑秀看的?津津有味,誇獎不?斷,隻是林惜並不?曾注意,刑秀看過照片的?視線落點最後永遠都是她伸在畫麵裡的?那隻剪刀手,對著鏡頭笑起的?臉。
等到看到最後一張,刑秀向後撥的?照片出現林惜拍的?教?室黑板上的?作業,她便?適時停止了,主動?將手機還給了林惜,對她不?吝辭藻的?誇獎:“拍的?真不?錯,我們小?惜很有藝術天賦。”
“那是當然。”林惜的?驕傲讓她承受得起任何誇獎,接著又?興致勃勃的?跟刑秀分享,“我想把今天的?天空畫下來,送給媽媽,好不?好?”
“當然好了。”刑秀笑著,抬手摸了摸林惜的?腦袋。
林惜喜歡畫畫,她知道。
林惜畫畫很好,她也知道。
當初升高中的?時候她就有想把林惜送去專業的?藝術學校,隻是林得緣覺得燒錢,嚴詞反對,她也就沒有再提這件事?。
現在想想,刑秀不?知道該不?該慶幸。
畢竟她們母女二人現在相依為命,沒有多餘的?錢,應該說,這孩子是不?會為了自己的?前程,選擇放棄她的?生命,反而她會為了延續自己的?生命,不?要她的?前程。
刑秀想到這不?由得又?心疼起了林惜。
她輕輕撫摸著少女漂亮柔順的?長發,柔聲問道:“小?惜,明天是不?是還要上課呀。”
“嗯。”林惜點點頭,“明天上完休息三天,然後再補兩天課,周末再休息一天。”
“會覺得累嗎?”刑秀又?問道。
“怎麼會!”林惜立刻否定。
生病的?人多心思敏感,林惜聽得出來刑秀話裡有話。
她知道刑秀時不?時生出來的?自責難過,所以每一次她都會給予她熱烈的?回應,告訴她,自己需要她:“媽媽這裡就是我的?充電站,一來這裡我就又?有無限動?力了!怎麼會感覺累!”
林惜攬著刑秀的?脖子,張揚的?表達著刑秀對她的?重?要性。
刑秀被晃得什麼情緒都沒了,隻笑著問道:“那我們小?惜現在充滿電了嗎?”
“差不?多了。”林惜說著,又?往刑秀的?懷裡靠了靠。
刑秀也回抱住林惜,一如既往的?催促道:“早點回去吧,天黑的?越來越早了。”
林惜不?依,在刑秀懷裡貪戀著,聲音也輕了好多:“讓我再充一會兒電吧,媽媽。”
太陽即將沉落,天空收斂著落在世間的?光亮。
玻璃勉強折射著夕陽,窗側的?影子倒映著母女二人相依的?背影。
在刑秀第?三次催促後,林惜離開了醫院病房。
當老樓的?四樓亮起歸家的?信號,手機的?燈光也一同亮起。
林惜躺到沙發上懶洋洋的?打開了微信,班級群裡聊的?歡天喜地,她的?朋友圈也很熱鬨。
她拍的?粉色夕陽同時也發了條朋友圈,得了不?少的?點讚。
鐘笙在下麵吹屁她一代攝影師,秦灼給她獻上了一串王冠,林惜跟她們打嘴炮的?一個個回過去,彎起的?眼?睛兀的?頓了一下。
林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發現的?,就晃了那麼一下神,很突然就注意到點讚欄裡有那麼一個黑色的?頭像。
是顧念因。
成?片的?蝴蝶揮舞著翅膀在黑色的?夜景裡飛舞,林惜現在知道了這種蝴蝶的?名字,鬼使?神差的?點進?了顧念因的?朋友圈。
原本林惜以為這人的?朋友圈會是藍閃蝶用枯葉紋路掩飾的?靛藍,可實際上卻是一片無聊。
比起自己經常會分享在圈子裡的?各種生活碎片,顧念因的?圈子裡鋪滿了精致又?公式化的?記錄。
其中不?乏她比賽領獎、參加活動?時跟父母的?合照。
看著分立少女兩側的?那兩位成?年?人,林惜暗自在心裡慶幸她從?來都不?會發這些東西。
準確來說,她跟林得緣的?合照隻停留在小?學二年?級。
不?過就是那照片現在應該也找不?到了,畢竟她當初一拿到那個合照就隨手丟了。
林惜這麼想著,驀地就將視線落在了顧念因媽媽身上。
——那個被林得緣念念不?忘,稱為白月光的?女人。
燈影奢華的?宴會廳在照片中淪為陪襯的?背景板,站在顧念因身邊的?女人唇瓣輕抿,烏黑的?頭發卷著輕盈昂貴的?小?卷,一絲不?苟中透著強勢,一點月光的?感覺都沒有。
跟她比起來,站在顧念因另一邊的?男人倒是看起來有些人情味。
但也不?多,隻能說是麵相看著和藹,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沒有任何弱勢的?感覺,反而像一堵堅不?可摧的?城牆。
可這座城牆還是倒了。
碎石飛濺的?,還砸壞了遠在南城的?另一麵牆。
“……”
想到這裡,林惜眉頭就皺了起來。
她對這一家人的?第?一印象都不?好,不?屑的?目光也一直延伸到站在中間的?顧念因身上。
這人穿了條純粉的?裙子,明明是有點嗲的?顏色卻被堆疊起的?裙擺壓住,青澀中透著優雅。
那濃密卷起的?睫毛精致到最頂端,她長身直立,即使?站在這兩人中間,氣勢絲毫沒有被壓過太多,不?做表情的?臉甚至如出一轍。
林惜仔細注視著顧念因的?那張臉,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感慨,讓她長歎一聲。
視線有片分的?遊移,她也因此驀然注意到背景上拉著的?橫幅有露出透著“生日快樂”的?字樣。
所以這是去年?顧念因的?生日會。
林惜跟顧念因的?圈子沒有交集,她聽刑秀說過那位從?渚城來的?白月光女士遠比林得緣厲害。
好像要不?是因為她是林得緣的?白月光,她們這樣差距巨大的?兩個世界是不?會有任何交集的?。
人總是局限於自己的?眼?界,林惜看著顧念因照片裡奢華耀眼?的?背景,思緒漸深。
這樣的?生日會,林得緣從?來都沒有給她辦過,他從?來都沒有打算將她帶給眾人。
顧念因就不?一樣了。
她被父母大大方方的?帶出去,那天肯定會有很多人祝福她的?吧。
朋友圈就是有這麼一個壞處,沒有共同好友,林惜看不?到下麵的?任何評論。
但她卻可以腦補,這樣的?場合,這樣的?圈子,肯定有不?少人在下麵吹彩虹屁,捧她,讚美她。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顧念因都可以挑選。
她可以挑選任何人給她的?愛。
隨著這句話的?出現,林惜原本就有些垂落的?瞳子更加下落了。
客廳裡麵靜悄悄的?,夜裡帶來的?落寞被屋頂的?燈光照著,沒有地方躲藏。
“嗬。”
扯了扯唇角,林惜兀的?就笑了出來。
她笑自己癡心,竟然拿顧念因比較,她們分明是兩個世界的?人。
沒有林得緣,她們不?會產生任何交集。
現實狠狠的?刺破了虛擬的?幻想,透過其中提醒著林惜,她跟顧念因的?羈絆是林得緣。
是那個她發誓要報複的?,要讓他比他拋棄的?糟糠之妻還要痛苦的?,令人作嘔的?虛偽男人。
少女剛在心中翻湧起的?情緒被恨意察覺,毫無憐憫的?朝她壓下,強迫著她,提醒著她,到現在都還毫無進?展的?計劃。
像是行駛偏移的?程序被係統拉回正?軌,林惜敏銳的?從?這顧念因的?條朋友圈的?文案中注意到,顧念因的?生日是十月六號。
所以,她這次請假的?好像是為了她的?生日。
去年?是十七歲,那麼……
過了這個周六,顧念因就成?年?了。
第24章
十八歲像是一道明顯的?分水嶺,將年齡兩頭的人劃分成兩個陣營。
大人會?主動?放開限製的?閘門,歡迎著孩子跟他們走進同一個世界,好像成年以後的世界可以無所不能。
可真的?跨過去才發?現,其實十七歲跟十八歲並沒有什麼不同,雙手握不住的?不會?為你停留,禁錮著你的?也不會?突然撤去。
不過那都是後來了。
林惜看著顧念因的?出?生日期,心下豁然,又有些悵然若失。
怪不得她要請兩天的?假,她的?家裡人會?給她很好的?慶祝吧。
家裡人。
想?到這?裡,林惜皺起的?眉頭夾斷了她在顧念因身上的?暢想?。
林得緣現在用的?每一分錢,原本?有一半是應該在離婚時公平判給刑秀的?。
該死。
林惜恨林得緣,更恨自己沒有能力在那時候替刑秀出?頭。
她實在是個很糟糕的?孩子,跟林得緣對著乾了這?麼些年,卻在唯一重要的?一次對抗中輸給了他,而且是慘敗。
也難怪林得緣會?罵她拿不出?手。
冷色調的?日光燈平直的?打在客廳裡,林惜握著手機的?手越來越近。
少女倔強驕傲的?瞳子裡是深深的?自我?否定,混沌再次將她的?計劃推到她的?腦海中。
鐘笙在上午的?時候跟林惜講過,生日、節日之類的?特殊日期都是很好的?增進感情的?機會?。
林惜一直都是是個很好的?學?生,她會?舉一反三,也能足夠敏感的?抓住關鍵。
——顧念因的?生日是個很好的?機會?。
在意識到自己需要要給顧念因準備生日禮物的?瞬間,林惜兀的?笑了。
這?種笑意跟需要完成任務的?那種勝負欲不太一樣,摻雜著些許期待,卻終究還是被這?夜色的?黑暗裹挾下去,不被少女察覺的?沉了下去。
林惜乾勁十足的?打開了購物軟件,她手指翻飛,調動?自己全部?腦細胞的?開始了搜索。
可沒過一會?兒,那不斷在屏幕上點點畫畫的?手指就兀的?停了下來。
錯了。
林惜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能夠買到的?東西,就是頂格了,對顧念因來說?也不過而已。
像她這?種的?家世,能夠得到的?,都是一些昂貴到可能用金錢都無法衡量獲得的?東西。
不要說?現在了,就是放過去她也拿不出?來。
要想?要顧念因印象深刻,她需要拿出?彆?的?。
正所謂有情飲水飽,無情食飯饑。
比起金錢,林惜知道還會?有彆?的?對顧念因來說?,更加珍貴的?東西。
那時的?林惜隻朦朦朧朧的?摸到了一個邊緣,還不明白感情是最廉價,又最珍貴的?東西.
時間如白駒過隙,國慶短暫的?假期更是如此。
還沒有閒適的?看幾次日出?,周四就已經到了。
午後?的?日光落進的?碩大的?窗戶,水晶折射的?亮光聚集在吊燈上,儘管是白日裡依舊星光熠熠。
挑高的?大廳絲毫不見?空曠,大理石柱與鮮花簇擁,整個空間裡璀璨奪目的?奢靡,就是連太陽也要退讓三分。
可就是這?樣,還是有人不滿。
“不能放在這?邊,不是強調過嗎?”女人踩著細高跟鞋走進來,利落的?西服套裝襯得她乾練十足。
其實倒也不用這?些外物來襯托,隻她眉眼間抹過的?鋒利就讓人覺得壓迫感十足。
那帶著老式機械表的?手腕在胸前那麼一搭,就是不說?話,也沒人敢喘一聲粗氣。
佘寧今天一早就從渚城回來了。
顧念因的?成人禮佘寧一定要來親自盯場。
不僅如此,她也將顧念因帶了來,美其名曰讓她也參與自己生日會?的?布置。
可實際上顧念因根本?插不進手。
也不被允許插手。
長發?柔順的?渡著一抹日光,少女獨自坐在沙發?上。
她的?背後?有一扇窗戶,偌大的?窗欞像是一副畫框,橫雲遍布的?天空被日光照的?湛藍,太陽偏愛她,要將世上最乾淨的?顏色送給她做襯。
四下井然有序,顧念因的?眼裡慣帶著種淡漠疏離,漠然注視著畫麵裡的?忙碌,神情就像是一個旁觀者。
似乎是並不希望她露出?這?樣神情,陽光更加明亮的?曬在了她臉上。
顧念因被曬著微眯了眯眼,長指攤開,不偏不倚的?有一束光落在她的?掌心,明媚燦爛的?,讓她默然想?起了林惜。
那人不是典型的?尖子班好學?生,校服穿的?也不嚴格。
沒有領結裝飾,她的?白襯衫上總有幾顆扣子鬆開著,領口翻折下垂,慵懶的?鬆垮下露著又影影綽綽的?肌膚,鎖骨來的?若隱若現,同她脖頸出?偶爾會?繃起的?筋連成一道線。
我?們這?位當事?人並不知道她這?敞開的?幾顆扣子有多?麼的?犯規,坐在窗邊明晃晃的?晃著。
骨骼分明的?手偏撐著腦袋,長日在攤放開的?習題冊印下她的?影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筆尖在尋畫下她的?影子。
顧念因握著日光的?手指微微動?了兩下。
幻想?中那個人就兀的?偏轉過頭來看向了她。
碎發?遮不住她的?耳廓,少女的?耳朵紅的?明顯。
她高昂著腦袋,傲嬌又臭屁:“靠北,你能不能彆?在這?種時候想?我??”
安靜的?角落,促的?響起一聲輕笑。
顧念因沒掩飾住,痕跡明顯的?揚了下唇角。
雖然隻是幻想?,但她還是聽?從那人的?話,收回了自己思緒,轉而打開了手機。
很難想?象,在訊息複雜的?現在,還有人能將接收到的?各種訊息分類,顧念因的?手機相冊清晰明了的?向她的?主人展示著不同的?分類名稱。
顧念因打開相冊的?目的?並不是入目的?這?些資料,手指一滑,就撥到了最後?。
一個帶著鎖的?相冊出?現在末尾,名字不是文字,而是被蝴蝶emoji代替,封麵顯示著裡麵保存了四位數的?相片。
佘寧忙於歸置布置,不曾注意到顧念因這?邊。
她就這?樣不緊不慢的?輸入了密碼,最新保存的?圖片先陳列出?來,操場的?綠意與藍天密密麻麻的?排列連接,畫麵中央的?人物千篇一律的?都是一個人。
——這?些被顧念因保存的?圖片都是林惜上周運動?會?時的?照片。
少女緊握著接力棒,奔跑的?起來的?長發?恣意飛揚。
那純黑的?瞳子填滿了堅毅,疾馳而過,像個太陽。
而窗外太陽的?堅持不懈似乎起了作用,顧念因瞳子裡的?淡漠在這?光下少了幾分。
她一張接一張的?翻看著,沒過多?久就翻到了她們接力隊四人的?合照。
在鐘笙跟秦灼的?邀請促成下,她跟林惜站了在一起。
輕盈的?號碼牌在風中被定格,明明是同樣兩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一個寫著平靜,另一個卻是桀驁。
就跟過去一樣。
隻是臉上的?肉感少了很多?,轉而抽條成高挑的?骨架。
雖然林惜沒怎麼站直,但顧念因看著跟那人還算是勉強的?在同一水平線上的?肩頭,輕輕笑了一下。
她這?些年都有在好好長高。
“哎!”
正懷著這?樣的?心情,顧念因耳邊傳來了一聲驚歎。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自己肩膀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痛覺如電流般穿過。
沒收起來的?長梯直直橫在少女的?麵前,差一點就不是撞在肩膀,而是那張被嬌養的?臉。
就是這?樣的?驚險,顧念因卻是目不斜移的?直視著,反倒是扛著梯子的?工人直接僵住了。
佘寧聞聲大怒:“我?有沒有說?過要你們小心!為什麼還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說?著,佘寧就快步往顧念因這?邊走。
負責人登時慌了,一個勁兒的?道歉:“對不起夫人,使我?們工作失誤,實在抱歉。”
佘寧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有,直道:“這?個人不要他再來了。”
“真的?很抱歉夫人。”負責人連連點頭,沒人敢替那個工人說?情的?。
畢竟佘寧手腕強硬,雷厲風行早就為人深知。
她沒有波及開除整個團隊,就已經是寬大處理了。
女人的?步伐很快,高跟鞋敲擊在地板上分外利落:“念念,讓媽媽看看你有沒有事??”
顧念因平靜搖頭:“我?沒事?的?,媽媽。”
隻是顧念因的?回答從來都不做數,佘寧說?著就站到了她麵前,看著她下意識捂著的?肩膀,徑直撥開了她衣領。
少女白皙的?肩頭暴露在太陽下,細膩的?肌膚透著層玉石般的?光澤。
佘寧目光沉沉,緊張的?盯著泛紅的?那片區域,一道四厘米的?劃痕,隱隱有些血珠滲出?,卻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得到自己這?個判斷,佘寧緊張的?神情才鬆了下來。
她的?動?作跟她的?表情都不像在關心顧念因這?個人,而像是在擔心一件展品,周六這?場宴會?裡最重要的?展品。
“禮服可以擋住。”判斷著,佘寧重新將顧念因的?衣服攬回了肩膀,眉目放鬆的?對顧念因笑了一下。
顧念因聞言也輕抿了下唇,接著對佘寧道:“我?處理一下。”
“好。”佘寧點頭,“休息室東西都應該齊全,如果沒有就去聯係經理。”
這?麼交代完,佘寧便轉身重新盯起了她剛才被打斷的?事?情:“再在這?邊挪一下,剛剛那樣比較好。”
顧念因輕攏了攏領口的?領子,目光在佘寧的?背影停了好一會?兒,繼而麵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她應該早就習慣了才對.
深秋的?溫度還沒有冬日那麼糟糕,日光之下都是舒適的?溫暖。
熱鬨隨著駛過的?雲霄飛車高高揚起,接著灑滿了整個遊樂園。
國慶期間的?遊樂園比過年都熱鬨,到處都是尖叫與笑聲,整個園區裡人頭攢動?。
正因如此,園區對臨時工的?需求也很大,單是跟大家互動?的?扮演玩偶就比平常多?了一倍。
記錄工作時長的?手表滴滴的?響起,上一秒還在跟人活躍互動?的?紅色大熊就收斂了自己的?動?作。
即使有孩子過來挽留,這?個巨大的?家夥依舊走的?毫不留情,一直走進了不遠處的?員工休息室。
“呼——”
長長的?一聲吐氣中,毛茸茸的?大熊舉著爪子摘下了她的?腦袋。
更衣間的?窗戶玻璃上出?現了林惜的?臉。
刑秀最近病情反複,林得緣又是個不打就不走的?東西,林惜愈發?覺得卡裡的?錢不能動?。
為了她們娘倆魏籟的?可持續發?展,林惜早在運動?會?前就在計劃國慶期間去打個什麼工。
國慶期間的?遊樂園就很適合。
這?個活給的?錢多?,除去林惜平時的?生活費,她計算應該還能剩下點勻給有關顧念因的?事?情。
秋高氣爽,氣溫不怎麼折磨人。
林惜套在毛絨玩偶裡狀況也還好,就是幾小時下來喝不上水,怪鬨人的?。
“哢噠。”
礦泉水瓶的?蓋子被林惜利落擰開,她從來都沒有什麼規矩,仰頭起頭來就往乾涸的?口腔灌水。
那長頸落著一道漂亮的?金光,喉嚨滾動?。
林惜沒幾秒就乾完了一瓶水,甘霖降落,清爽被送到身體各處,瞬間就讓人覺得人間又值得了。
緩了有一會?兒,林惜就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查看自己工作時錯過的?消息。
聊天界麵裡有鐘笙跟她分享的?美女,有班上幾個同學?找她數學?題,刑秀那邊靜悄悄的?,正是沒消息就是最好消息的?狀態。
林惜長吐一口氣,略放了幾分心。
正當她在對鐘笙的?審美嫌棄一番,正要回複完班上同學?問她的?題時,她切出?來的?消息欄又冒出?了了個紅點。
是顧念因。
林惜解題的?手頓了頓,原本?放大圖片的?手指鬼使神差的?點擊了顧念因發?來的?消息。
日光裡靜默浮動?著灰塵,玩偶服悶沉的?熱氣在蒸騰。
起先這?熱氣還盤旋在林惜的?頭頂,但很快就蔓延到了耳垂,散落的?碎發?無處遮掩,緋紅在太陽下異常明顯。
顧念因給林惜發?了一張圖片。
圖片裡少女脖頸微揚,肩膀凸起的?鎖骨明晃晃的?占據了大部?分的?畫麵。
那白皙的?肌膚像是冬日早到的?晴雪,日光照耀下還泛著層淡淡的?紅意。
可這?終究不是雪地。
迎著這?片紅意看過去,是一道細長的?傷口。
顧念因文字透著平靜,對那頭的?人問道:【這?種程度的?傷需要做什麼?】
第25章
朝向西邊的員工休息室在午後迎來最熱烈的日光,刺眼的圓日擦過窗邊,落在手機上,冷冰冰的圖片似乎在散發?著?溫度。
林惜的點開圖片的手指還按在上麵,少女的肌膚透著?玉脂般的細膩白皙,指尖抵在鎖骨的位置,就好像真實觸到了一樣。
林惜行事叛逆,桀驁出格,這樣的事卻是空白。
她哪裡看過這樣的照片,牆上那道鬆軟的影子直愣愣的杵著?,壯碩中有點呆滯。
顧念因這是做什麼??
莫,莫名其妙給她發?這種照片乾什麼??
這是……受傷了?
不是,她一個後天就要?成年?的女性,難道連這種事都處理不好嗎?怎麼?還來找她!
汪婷秀當初要?她幫顧念因,也隻是為了搬教室而已?。
難道以後她遇到所?有問題,她都要?幫來找她,要?她幫她解決嗎?!
林惜的腦袋一團亂麻。
太陽刺眼的直曬過來,厚實的玩偶服裡熱氣蒸騰,讓她整個人?都像是浸泡在了沸水中。
林惜咬牙冷靜下來,掩飾著?自己的心情,毫不留情的對那邊嬌弱的菟絲花小姐吐槽道:【你再晚發?給我幾秒,它就可以愈合了。】
這話雖然符合平日裡林惜的言行舉止,但多少也有些無情了。
房間裡的燈光直落在顧念因的頭頂,鏡子裡的世界平直乾淨,倒映著?她眼瞳低垂的臉。
在看到林惜這條消息後,顧念因不緊不慢的抬起?了她的手指。
滲出的血珠已?經?結成了血痂,將細小的口子封起?來,她毫無憐惜的壓在這條細線上,無論多用?力也不會?怎樣,的確是快要?愈合的樣子。
失落大於疼意。
甚至在指尖壓過這道傷口的時候,顧念因在疼痛中還感覺到一絲無法描繪的晦澀的快意。
身?體上的疼痛於她而言,是末等的感覺。
“嗡嗡嗡。”
就在這個時候,顧念因握在手裡的手機在她掌心響起?陣強烈的長震動。
對著?鏡子的屏幕裡亮了,顯示著?林惜給她發?來了一條消息。
林惜:【怎麼?受的傷。】
直愣的坐了有一會?,林惜滿心煩躁的把身?上的玩偶服給脫了。
涼意透著?她貼滿汗水的衣服侵入骨頭,讓她從某種混亂否定?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真的徹底冷靜了下,也真的能沉下心,冷靜的重新認真看了一遍顧念因的消息。
看到這句話,顧念因平靜的臉上化了一層冰。
她勾了勾唇,坐到了鏡子中的腳凳上,長腿輕巧的側伸一挽,回道:【被?梯子撞到了。】
林惜看著?這話,以為是林得緣又在附庸他那位白月光女士的風雅,捯飭起?了他那四不像的彆墅,接著?就沒好氣的問道:【怎麼?,你家?這是剛搬來沒多久就又不滿意,開始搞裝修了?】
【沒有,是生日會?場。】顧念因否定?了。
鏡子裡剛敲完一行字的手頓了頓,剛要?放下卻又重新按在了屏幕的鍵盤上。
接著?兩人?的對話界麵裡就出現一行字:【林惜,後天是我生日。】
發?出這句話,顧念因承認她有些按捺不住。
她原本在等待的冷靜中選擇了克製的忍耐,可忍了又忍。
到最後,她還是沒有忍住。
她不是個很好的獵人?。
她是自投羅網的獵物。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失控了,接下來對話也有些超乎她的預料。
林惜回她的不是什麼?“這樣啊”、“怪不得”、“那你應該很期待吧”……之類的乏味感歎,而是堅定?的:【我知道。】
她知道她的生日。
她有去主動了解自己。
顧念因還要?打字的手一下就停住了,簡單的三個字卻蔓延出無數的語言。
她看著?上方的不斷出現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心臟在呼吸聲中清晰的跳動。
林惜:【你的生日會?要?開到什麼?時候?】
心臟一下跳動,像是滾落的蘋果撞進了靶盤的紅點。
顧念因手指輕敲,對林惜回道:【九點左右會?散場。】
林惜看著?這條消息,在心裡盤算起?了從醫院到林得緣彆墅的時間。
這麼?想著?,她的視線裡就調出了另一句話:【你要?晚上來找我嗎?】
做賊的人?永遠會?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對號入座的心虛,林惜盤算的思緒頓了一下。
她對顧念因彆有目的。
她知道成年?這一天的意義。
她也的確想在那天去找顧念因。
三句沒必要?用?“因為、所?以”串聯起?來的話,被?林惜在心裡用?“因為、所?以”串聯了起?來。
她想既然顧念因已?經?猜到了,自己也沒必要?掩飾,正大光明?的給對麵人?發?了個:【昂。】
接著?又找了個更合理的理由,反問道:【順路還得把你的作?業給你,不行?】
【不會?。】顧念因回道。
這回答來的很快,單調的兩個字似乎還包含著?某種期待。
林惜心口微微彆了一下,彆扭著?又對顧念因提前打擊道:【但我還要?去上補習班,不要?做我會?早到的打算。】
顧念因點頭:【我會?等你的。】
月光籠著?少女的側臉,平靜的眼裡是期待。
像潭活水.
夜幕降臨,市中心最昂貴的酒店燈火通明?。
宴會?廳裡衣香鬢影,杯觥交錯,水晶吊燈落下奢靡的光亮。
佘寧穿著?條黑色禮服,手持香檳高腳杯,在眾賓客中談笑風生,如魚得水。
顧念因就跟在她身?後,在她的介紹下,跟或是熟悉,或是見過,又或者全然陌生的麵容問好交談。
少女不疾不徐,談吐不凡,儘管麵前很多是大企業的老板董事,依舊不見緊張。
那剛剛邁入成年?人?隊列的身?形還帶著?幾分青澀,端莊的站姿卻已?然寫滿了跟佘寧如出一轍的矜貴。佘寧在一旁看著?,眼睛裡的驕傲越來越多。
這場生日會?下來,幾乎所?有賓客心裡都落下了這麼?一個想法。
——渚城顧家?大房這一脈還沒有因為顧念因父親顧言臨的突然離世而沒落,幾房的爭鬥未來還有得看呢。
說來也是有意思,生日會?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主角,而是主角背後的故事。
這哪裡是生日會?,不過是佘寧辦的一場奢華昂貴的玩偶展覽罷了。
而這場生日會?的主角就是這場展覽會?唯一展出的娃娃。
路燈一閃一閃的劃過車窗,忽明?忽暗的玻璃上倒映著?少女向外看著?的麵龐。
今晚宴會?前佘寧請了高級化妝師給顧念因設計了精致的妝容,少女濃密的睫毛向上卷起?,掛著?精致的亮光,是櫥窗裡最漂亮的娃娃。
柔軟的綢緞從削薄的後背落下,筆直而肩背始終都沒有完全落下。
顧念因坐姿規矩,十指交疊著?,搭在堆滿裙褶紗料的膝蓋,規矩在她眼神中平靜如常,隻是在被?人?看不到的角落,丟著?點疲憊。
“念念,我昨天跟你們班主任接觸了一下,她對你的評價很好。”
安靜的車廂被?佘寧的聲音打破,她轉頭看向坐在身?旁的顧念因,眼神算不上太滿意:“我聽?說你在上周的運動會?中拿了三千米的冠軍。我知道你每天早上都會?長跑,這樣的運動量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但我覺得在做一件事之前,是不是應該想想這件事的收益?”
佘寧問著?,卻沒有給顧念因解釋回答的機會?。
她抬眼看著?身?旁的女兒,難得主動的去握了握她的手:“南城遠離渚城,我把你帶到這個地方,主要?還是想讓你更加安全一些。等到這些事情結束,我們還是要?回渚城的。”
“你以後要?出國念書,這裡的尖子班對你申請俄羅斯的大學沒什麼?價值,沒有必要?耗費太多心神,媽媽不想你太累,你能明?白嗎?”
佘寧在句尾難得露出了母親的溫柔,顧念因聽?著?臉上的表情卻沒怎麼?變。
她被?握住的手傳來幾分收緊的疼意,不知道是太過要?緊而無意做出的動作?,還是壓迫。
反正最後佘寧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顧念因:“我明?白,媽媽。”
“好孩子。”鬆開握著?顧念因的手,佘寧摸了摸她的頭發?,“媽媽會?幫你除去一切阻礙,以後顧家?的一切都會?是你的。”
路燈閃過,佘寧深棕色的瞳子緊緊的注視著?顧念因。
母愛與貪婪交織,同時在其中充滿。
它們並不衝突,可每一個卻都沒主動問過顧念因:她要?不要?。
過了一段陌生的大橋,車子就轉彎到了每天都會?經?過的街道。
黑色的鐵門緩緩打開,一路直上去,車燈打進彆墅的前院,林得緣衣著?體麵,遠遠的就在門口親自迎接。
林得緣沒有參加顧念因的生日會?,但不是他不想去。
顧念因知道在佘寧眼裡這人?沒有資格參加那個宴會?,他隻是一個她上不得台麵的姘頭,他沾沾自喜的地產生意跟今天來參加宴會?的任何一個人?都比不了。
“回來了,今晚累了吧。”林得緣主動打開車門,迎接佘寧出來。
佘寧出來的順利,自然而然的就把手包遞給了林得緣,一同還遞上了點敷衍的笑容:“還好,辛苦你等我。”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笑,林得緣卻心花怒放。
他更加屁顛屁顛,對佘寧表示道:“哪裡,都是我應該的。”
有點一碗水端平的意思,林得緣看著?佘寧站穩,轉頭就看向了從另一側車門出來的顧念因:“念念也累了吧,叔叔提前就吩咐阿姨給你準備了宵夜……”
“老林。”
林得緣的話沒說完,就被?佘寧打斷了。
她臉上有些不悅,在顧念因麵前拂了他的麵子:“九點以後家?裡就不能吃東西了,你忘了嗎?”
林得緣一頓,臉上卻不是過去那種惱怒。
他接著?就“哎呦”一聲,賠笑道:“你看看我,都忘了時間了。念念是叔叔不對,不好意思啊。”
“沒關係。”顧念因搖頭,麵無表情的跟在兩人?後麵。
佘寧嚴格控製她的飲食,使得她對食物的欲望也很低,對林得緣的宵夜也不感興趣。
一行人?進門,這位剛成年?的少女在佘寧叮囑了她一句早點休息後,就徑直回了臥室。
其實要?說食欲低,也不全是的。
夜風順著?走廊打開的窗戶吹過來,彆墅裡的恒溫與外界的微涼撞在一起?,就像是那夜裡車輪餅的味道。
想到這裡,顧念因就從手包裡拿出了手機。
她古井無波的瞳子難得的有了點漣漪,可接著?就落了下來。
有不少人?知道了今天她成年?,手機裡堆了好多消息。
熙熙攘攘的,卻又格外寂寥。
林惜沒有給她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