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後,時喻薇目光不錯地盯著梧桐樹,而後拉扯了下宴臨的衣袖,見他望過來,聲音極輕地,隻容彼此聽見。
“我似乎、想起來了。”
——我似乎、想起來了。
這句話重於千斤似的壓在宴臨心上,讓他一貫的從容冷靜險些崩散,他聽見自己用微不可見地發顫的聲開口,“想起來了?”
“嗯!”
時喻薇情緒很少這麼外露,她指著院中的梧桐樹,眉眼都帶著歡欣,“我們第一次就是在那見到的,我站在院中,你從樹後出來。”
然而想的片段有些破碎。
她沒有感受到讓人能一見鐘情的浪漫。
“是啊,當時咱們兩家吃飯,結果你們倆在棵梧桐樹下定情,可是讓我驚訝的緊呢。”她有一個孫子兩個外孫,隻有宴臨成家。
作為長輩,外婆自然希望兩個孩子能夠幸福和樂。
宴臨想問時喻薇隻想起這些麼,可思及外婆在場,到底沒問出聲,他抬頭去看院中的梧桐樹,眼底浮光隱熠。
其實他們第一次見是在母校的校慶上。
他在台下。
時喻薇在台上,穿著天藍色紗裙,低眉淺笑拉著大提琴。
可惜的是,結束時,送花的人不是他。
老人眼睛都尖,外婆明顯發現兩個孩子間的相處雖然仍舊有些生疏,但到底比先前親昵了些微,可見阿臨是真的守得雲開見月明。
傅外婆笑著打量坐在自己對麵的時喻薇,恬然、文靜、嫻雅,目光帶著很多人少有的溫柔和乾淨,怪招人疼的。
“你們倆在二樓的房間每周都有人打掃,剛才又讓人去重新清理,吃完飯住這好不好?晚上也陪著我嘮嘮嗑。”
時喻薇對老人向來有耐心,而且她沒什麼要緊事,她偏頭去看宴臨,兩人四目相對,俱是一笑。
剛從梧桐樹事件緩神了的宴臨將阿姨送上的茶水推了杯給外婆,態度親絡,“那我們就住一晚,好好陪外公外婆說話。”
“臭小子,用你特意點明就一晚麼?”
時喻薇見宴臨被外婆戳腦門,忍住笑,“外婆,我們不是怕打擾您和外公的二人時間麼?我剛才路過的時候,可看到溫室內的花了,都是外公給您種的。”
溫室的話她自然不記得了,但進門時習慣性地會從其他人的隻言片語中得到想要的信息。
“你呀你,每次都甜到我心坎上。”
室內三個人間其樂融融,會客廳則是沉重異常,周順見傅外婆直接離開,頓時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似的,隻能懇求地看向傅念蘭。
很可惜,傅念蘭本就覺得自己對宴臨沒有儘到當母親的責任,周暢又把時喻薇害的住院,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怎麼可能幫忙求情。
周家父子的結局顯而易見。
晚飯的時間算是溫馨,隻時喻薇敏銳的發現傅明修看向她時的目光似乎帶著愧疚,一副有話想說卻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模樣。和以前相處時的坦蕩大方全然不同。
時喻薇去房間的路上,失去的記憶驀地串了點出來。
回國後的某天,她被時母安排的司機給堵住了,說要帶她去傅家吃個飯,而飯局的主角很明顯是她和傅明修兩個人。
但這樣發展的話,她和宴臨是怎麼一見鐘情的?
時喻薇覺得自己的記憶好像出現了偏差,畢竟她忘了前情提要以及後續。
“寶寶你在想什麼?”
飯桌上,宴臨的注意力大半都在時喻薇身上,對麵傅明修的小動作自然也被他收在眼底。現在又看到時喻薇這樣,心裡止不住發悶。
在宴臨人生的二十八年中,最難忘記的就是初初見麵時,給時喻薇獻花的是傅明修。
他那位同父同母卻沒什麼兄弟情的弟弟。
時喻薇正在納悶自己的記憶為什麼會混亂,聽到宴臨詢問,自然而然地開口,嗓音輕軟柔和,“想你。”
“哦…”
單單一個哦,裹挾著層層的歡喜,不用照鏡子,宴臨都知道自己笑的有多燦爛。
他拉著時喻薇的手,放到自己唇前親了親,“那沒事了,繼續想吧,使勁兒想。”
時喻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