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言安慰說:“那些藥吃完也差不多了,之後日常多注意,傷口彆捂著,不用多久就能完全康複。”
她心裡隱隱的疼,拽拽裴沉嵐的袖子,示意該走了。
見他二人離去,男人哀歎一聲,自言自語道:“還以為天山仙人回來了。”
走上田坎的兩人頓時停腳,裴沉嵐詫異地回頭看向暮言,她也是一臉的驚訝。
“天山?”她轉身問。
隨後他們從矮瘦男人嘴裡得知了這片偏僻山區裡,幾百年來都有位天山月門的修真者坐診。據說幾百裡外的那片山區也有一位妙手回春的天山仙人,藥材常年充足,看病不收錢。
但是在幾年前,這些仙人就不見了,至今再也沒回來過,像是這些窮苦老百姓做過的美好的夢,隻剩他們當年居住的藥觀能證明他們曾存在過。
藥觀坐落在這裡最高的一座山上,從門外到裡麵打掃得乾乾淨淨,不見一株雜草,但藥櫃都已被村民們掏空。
暮言在空曠的裡麵走了一圈,心裡漸漸沉重。
曾經在尋找天山的路上,她也聽過關於天山藥觀的事,但那些地方多處有車夫驛站的鄉鎮,沒了神仙治病,也有民間大夫。
凡人大夫也是要吃飯的,找他們看病隻是又要花錢罷了,還不至於活不下去。
暮言走在刻有梅花的地磚上,抬腳邁出曾被踏破的門檻,回望早已寂靜的藥觀。
可世間還有那麼多窮苦人家,在繁華城鎮裡無人理會,也在無人觸及的深山野溝中。明明都是同樣的人,為什麼有些人生來就活得這樣苦。
藥觀以天山風格修建,與凡間迥然不同。矮瘦男人當年常來,見怪不怪地在觀前庭中等候。
裴沉嵐則仔仔細細地將這裡每一寸都收入眼裡,如饑似渴般地接納有關於暮言的一切事物、他與她之間的一切陌生領域。
最後三人沉默地從藥觀離去,走在黃沙飛舞的乾泥路上。
裴沉嵐本就不是愛說話的人,矮瘦男子見暮言一直低著頭不吱聲,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路兩邊的田地乾裂,莊稼稀疏低矮。
暮言踩著硌腳的石子,滿腦子亂糟糟的,許多事情在這時候一起擠進腦海。她什麼也分不清,隻覺得心痛壓抑。
道路另一邊軲轆過一架板車,隨之而來的是風攜帶的糜爛氣味。
暮言下意識地扭頭看去,隻見壯年男子拉著板車,坐在車上的老人被燒傷了整整一隻手臂,搖墜的皮肉掛在骨頭上。
是要去尋醫嗎?暮言心想著,轉身要去攔下,卻先被身後的矮瘦男子攔住。
他搖頭低聲說:“小菩薩,這事彆管。”
暮言不知有什麼說頭,便也小聲回他:“怎麼了?”
矮瘦男子看了板車一眼,眼中悲傷,介紹說:“他家女人難產死了,留個三歲的孩子和這老頭,家裡就他一個乾活糊口的,孩子隻能帶著邊乾農事邊喂,老頭在家抽抽,滾火坑裡了。”
暮言認真地聽完,沒明白什麼意思,說:“我們的藥還多,也不要錢的。”
“沒必要了。”矮瘦男子歎口氣,“在天山仙人走後,這裡就是這樣,年齡大了、得了病的,都送去山裡等死。沒錢看病,也沒法養活。送去山裡,眼不見不傷心。”
“可是他……明明還活著啊。”<